华瑛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可能爬山累了,又或许对明日结果心中有了数,一沾枕头,竟很快睡着了。没有做梦,很踏实的一觉,被青卉绿蝶叫醒时还赖了好一会床才不情不愿起来。
做早课,吃早斋,敲木鱼,用午斋,然后是休息时间。华瑛乖乖按流程走了一上午,到下午时果断翘掉高僧的讲经论道,以及之后的经文抄写,拉上安载初直奔后山。
弘福寺的后山不算大,最显眼的便是那百年的姻缘树。已是深冬,枝上绿叶俨然夏日葱茏,一条条写满各种心愿的红绸布垂下,绸布另一头是长方条的小木牌。风吹过时,邻近木牌碰在一起,发出质朴声响。
姻缘树旁边,有一个茅草搭成的小屋,一个茅草搭成的棚。
茅草棚下,东西各摆一张长桌,唯一一条木凳上,一个中年微胖的和尚在打瞌睡。
华瑛和安载初走过去时,胖和尚一下就醒了。他揉揉脸,喃喃念一声“罪过”,才笑眯眯看向来人,“二位施主可是要求姻缘?”他说着,手扫过桌上的木托盘。
二人瞧去,只见托盘上整齐放着十八块许愿牌。再旁边是一个木箱子,上面一个比拳头稍大些的圆口,正面用朱砂写了“随喜添缘”四个大字。
“不求!”
安载初心念微动,指尖还未触上木牌,华瑛已经开口。
胖和尚见闻,哈哈一笑,“施主与施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确实不用求。”又看向华瑛,“不知施主不为姻缘是为何事?”
华瑛问:“这两日可有人来过?”
“近来比较冷清些,除了二位,”胖和尚说,“昨儿日暮时分,来过一位施主。”
“男施主女施主?”
“女施主。”
“她——”华瑛咬唇,“什么模样?”
“众生相。”胖和尚答完,见华瑛不买账,补充道,“年龄应当同施主差不多。说来也是奇,那位施主虽然拿了许愿牌,却并不在上面写字。”当时他还提醒,笔砚在对面的桌上,那人却说不必了。
听到这里,华瑛已经确定李琪芮来过了。她应该高兴,因为这一世的李琪芮独自来了后山,就说明上一世李琪芮是真的有愿要许,而不是有预谋地诓骗她来这儿好推她下石阶。
所以只是忽然起念,可就那么一会,她到底做了什么以至李琪芮突生恶念?
华瑛想不明白,或许去问李琪芮是最直接的。但拿上一世的事去质问这一世什么都没做的李琪芮,既无用又不公平,这一点已经在安载初身上验证过了。
何况原因真的重要吗?
善恶只在一念间。
而每一念,就算华瑛重来了一世,也做不到这一世的所有选择跟上一世一模一样,况且其他人?
所以,只要结果就好了。
华瑛吸吸鼻子,不打算再纠结。向胖和尚颔首算是致谢,“走了。”她转身,却被安载初拦下。
“既然已经来了,”安载初解下腰间荷包,抛进木箱子,从托盘拿了两个许愿牌,他将其中一个递给华瑛,“还是凑个热闹,许个愿再走吧?”
华瑛看看木牌,又去望那棵很大很大,要三个她才能环抱住的百年姻缘树。红绸布随风飘摇,木牌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很轻很轻,上一世安载初站在树的下面,他求的是什么?难不成真是与她“相敬如宾”?
安载初举着木牌,并不催促。从方才对话及华瑛反应来看,李琪芮已经来过,那之后华瑛就不会在这里碰上她,不碰上,那个梦中的死亡事件便算是结束了。这让他松一口气,提议许愿既是分散华瑛注意力,也有他的私心。
华瑛接过,在手中掂了掂,“可是安载初,”她问,“你打算求什么呢?相敬如宾吗?”
“不。”
安载初摇头,走去对面长桌,上面放了毛笔和砚台。华瑛跟过去,一边看安载初拢袖研墨,一边琢磨她应该向成了精的老树妖求些什么。姻缘树只管姻缘吗?别的可以求吗?
墨很快研好,安载初并不急着提笔,他看向华瑛,笑问:“公主想好了吗?”
“没有。你呢?”
“我——咳咳!”安载初收回视线,左手捏紧木牌,右手不自觉搓捻红绸布,遥遥望向远方,他神色正经又神往道,“我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还不错。”
“一生一世一双人。”华瑛念着,点点头,“跟谁?”
安载初说完便用余光去瞄华瑛,听她用清脆嗓音重复他的话,耳朵不可抑制地红了,心里比蜜糖还甜。谁曾想后面能蹦出那两个字,一瞬间所有旖旎心思全没了。
跟谁?真是个好问题。安载初深吸一口气,反问道:“公主以为呢?”
“不知道,”华瑛手一摊,“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我也不是很多人的驸马。”
“对呀。”
“对呀。”安载初学着华瑛的语气,眨眨眼,微笑问,“我既是公主一个人的驸马,缘何您还会有此疑问呢?”
“因为我们不是还要和离吗?”
“和、离?”
安载初将许愿牌轻拍到桌上,缓了缓,他挤出和蔼可亲的笑容,真挚求问:“公主,我真的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