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照永远记得那一天。
盛立业夫妇见到荀铮,就推推搡搡出了门,在门外不知道嘀咕什么,面色不虞。
谢律师人尚未走近,神色却风云变幻,几度想落泪,她哽咽着伸手将盛寻歪斜的领子正一正,随后勉力向他绽放笑容。
“孩子,你今年多大?”
“17。”
闻言谢淑梅求助地看向王警官:“这不对吧?他应该是16岁呀。”
盛寻在兜里摸来摸去,才想起来自己把身份证放在出租屋里,于是尴尬收回手。
“我身份证是92年的。”
王警官眯眼睛:“他的出生日期极有可能是假的,我看你们亲子鉴定都省了,这两个孩子太像,你们对对身上的其他特征。”
听到王叔叔这话,余照也忍不住微笑。
他们俩的血型一致,胳膊上的痣位置相同,就连腰后面的痣都一模一样,盛寻扯下衣服盖住细韧的腰,瞧见余照因为避嫌而背过去的毛茸茸后脑勺,直接绯红了脸。
余照想,原来盛寻这小子不是基因突变,他的长相随妈妈。
谢律师漂亮流畅的眼型到了眼尾微微下垂,给神情添了一丝无辜感,相比盛寻的懵懂温软,她的神态里慈祥与平和更重,温柔几乎溢出来。
“可怎么会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是两个孩子....”
余照回过头,看盛寻被猛地拥在怀里,怀抱温暖馨香,这陌生的关怀使他错愕眨眨眼,在谢律师的悲恸大哭里不知所措,僵硬成一座塑像。
“我,我来得太晚了,都怪我...”
“阿姨,你别哭了。”
“你怎么这么瘦?”她摸索着怀里人的肩胛骨,纳闷又伤心,“他们不给你饭吃?”
盛寻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吃得很多。”
接下来的交谈余照没有听见了,因为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调解室,看傍晚的天空。
在树叶层层叠叠或疏或密的枝干背后,是海水般的蓝天,最后一抹太阳余晖洒在天边的棉絮之中,灿金,烟紫,暖橙,汇集在一起,灿烂又瑰丽。
她鼓起嘴巴,缓缓舒一口气,效仿落日,悄悄退场,接下来是盛寻独自前行的路,她无法同行。
“等等。”
余照没忽略失望的情绪在心头滑过,可对着这张与他相同的脸,还是扬起笑容,询问什么事。
“我送你回家。”
她的鞋底踏在红砖路原来这样响,使余照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盛寻刚才想出来找你,被我妈拦住了,她想以最快的速度做鉴定,我们家人都想快些知道结果。”
“你家是江淮的?”
“对,盛寻打工的电子厂,我家在那下了一笔代加工的订单,最开始我还想,我们两个到底是多像,才能让经理见我爸一次就说一次,但那时候我没多关注,直到我真的见到了盛寻本人。”
余照诧异:“你见到他了?”
“隔着一条马路,他没看见我。”荀铮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实话,我当时以为是鬼故事,我明明好好站在这里,可路对面却还有一个我,而且他灰头土脸的。”
这样恣意畅快的笑容从未在盛寻的脸上见过。
她呆愣两秒,后知后觉,如果没有出错,盛寻本该是这样,既不会敏感内向,也不会委屈自己讨好别人,属于他的精彩人生被偷走了。
他并没出生在冷冽的北国风雪里,却被局限于此,艰难长大,他扭曲的生活该找谁来赔呢?
“自从见过他,我总是做噩梦。”荀铮抿抿嘴,“梦到盛寻死得很惨,向我求救,中考结束的那天,他终于没再血淋淋地出现在我梦里...我梦见了他的墓碑,梦见他死不瞑目,质问我为什么不来找他。”
荀铮耸耸肩:“我不想让我的梦变成真的,不管盛寻跟我有没有关系,我都决定来见他一面,跟我的噩梦做个了结。”
“你刚中考完?清河的中考时间是昨天和今天。”
“江淮的中考三天前就结束了,我之所以耽误,是因为还得说服我爸妈,那时候我连盛寻的电话都打不通,在他们看来我挺莫名其妙的,我爸说我神经病。”
余照沉吟:“所以你给我打了电话?”
“嗯,我要了一张盛寻在电子厂的员工登记表,本来想着去他家瞧瞧,下了飞机,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翻出来看,直接打给了他的紧急联系人,也就是你。”
现在看来,那通她攥着刀接的电话,不仅是一通电话,是命运对她的感召,更是命运对盛寻的垂怜。
他终于拥有真正的家人,想到这余照鼻子一酸,连忙开口:“就送到这吧。”
*
谢律师在昌平街派出所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时刻跟进鉴定的进度,并决定在拿到证据的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生产的圣心医院问责,这件事儿,给她接生的钱医生脱不掉干系。
那时她和丈夫处在创业初期,生活条件虽不及现在,却也做了好几次产检,每次钱医生都会告知她,孩子很健康,至于她的孕肚比起别人要大一圈,钱医生都把原因归结于她吃得太好,孩子壮实。
出于对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