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做过一个好梦了,更多的时候梦里有大火,有哭喊,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张张魂牵梦萦的脸。
江南学堂门口,陈英驻足了很久,她知道这是父亲曾经读书的地方,孩童的喧闹声让冷清的大街突然热闹了起来,学堂放学了,陈英站在门口,大概是太过引人注目,不少放学的孩童都窃窃私语围观这个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女子。
“姐姐,你东西掉了。”
一道清脆的童声落在了陈英的耳畔,陈英垂眸,当场呆在了原地。
小孩也没管陈英如何,将东西塞进了她的掌心,牵起身旁的弟弟便走远了,陈英还可以清晰的听见身后的谈话。
“元笙,我是哥哥。”男孩笑着道,话语里藏不住的开心。
“咯,咯?”小孩的年岁太小,简单的发音还不能准确说出,只能奶里奶气的说个大概的读音。
一旁的陈仲笙好像没有脾气,温柔地点头,摸了摸陈元笙的头,带着笃定,却也满是宠溺,“嗯,哥哥。”
“哥哥。”
江南的春日脱去了冬日的寒冷后,便像是一下子就暖和了过来,柳条青青拂过堤岸,青石板道,兄弟二人手牵手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人海尽头。
“英英,元笙、你小叔来信了,我要回陈家一趟,七月我一定回来。”
画面一转,那时稚童的陈仲笙一眨眼就变成了陈英熟悉的父亲,陈英没仔细打量,这时抬眸才发现,父亲看完信后眼中藏不住的忧心忡忡,以及那个被父亲当做珍宝放在书桌上的小箱子。
眼见父亲打算离去,陈英喊住了他,“爹,把这个拿上吧。”
顺着陈英指的方向,是放着自己写给元笙书信的箱子。
陈英会心一笑,“车马遥,书信难送达,父亲何不亲自将心意告诉小叔。”
是啊,陈英想至少不要再那么蹉跎遗憾了。
纵然是梦,陈英也想至少让这场梦也美好一点。
陈仲笙一个愣神,倏然笑了,“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多亏了英英提醒。”
目送父亲走远后,陈英推开了母亲的房门,“英英,这是怎么了?”对上母亲关切的目光,陈英一抹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母亲。”
“何人欺负我家英英了?”女子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朝陈英走来,攥紧了陈英的手,这时候陈英脑里不切实际的想到,这双手自己要是可以握住一辈子该有多好。
“没,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有些想母亲了。”陈英挤出了一个带着泪光的笑容。
这温暖太过短暂,眼前的场景又散去,陈英走到了梦的尽头。
推开最后的一扇木门。
拨浪鼓的声音掺杂着婴孩的笑声。
“呀呀。”
“哇——”
春日宴,除夕夜,烟花岁岁见年年。
陈英哄着弟弟妹妹,父亲和母亲相视一笑,在火树银花的声音之中,陈英听到来自父母的祝福。
“英英,新春快乐。”
这样平静的一幕成了陈英此生奢望。
二十年的颠沛流离,陈英记得自己也曾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等她醒来,我希望你们不要告诉她,我曾出现过。”
“这孩子顽固,不如让她以为我早就魂飞魄散的好。”
陈仲笙兜兜转转后,把目光落在了商竹药身上,“我师父曾给我留下一封信,这封信应该在英英手中,想来她应该还没把那东西物归原主。”
说完,嘴角微微翘起,毕恭毕敬地抱拳,“江湖渺渺,各位,有缘再会!”
魂魄渐渐淡去,天光大亮,彻底消逝在了人世间。
江湖之大,有缘者自会相见。
一切有商竹药去处理,相榆带着北冥韵几人回到客栈,小伙伴几人再次相聚,气氛依旧活络得很。
先是昏睡了许久的苗淼听北冥韵讲完故事始末,颇为震撼道,“陈仲笙竟然就是那老头的大弟子,然后那么什么玉聆仙子是那个神秘的二弟子?”
宋温心底的疑惑也被解开,“怪不得陈英会符咒,原来是父亲教授的。”
“所以,陈元笙和陈仲笙到底是什么关系?”君城莞插了嘴,他是真挺好奇,“不是亲生,但陈仲笙却对待弟弟如此亲密,莫非,陈仲笙心中有愧于陈元笙,他才是那个丫鬟所出的儿子,陈元笙才是亲生的?”
宋温朝相榆递去目光,少女会意掏出那封书信。
“想必答案就在这封信里。”
少女细细地展开信,信上娟秀的字迹有些已经被泪晕染开来。
“大雨滂沱,门外闻婴儿啼哭,我于心不忍便收养下了这个孩子,取名仲笙,仲笙虽非我与夫君所出,却懂事聪颖,将元笙情同手足。”
“仲笙的管理能力在我与夫君之上,但对于继承这事,他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二十七岁那年,仲笙说要离开江南,去往北方。但我知道,那是元笙的意思。”
“在外多载,每每都收不到仲笙的家书。”
“元笙好像听到我和夫君的打算,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仲笙应当没有想与你争抢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