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个有变脸绝活的县令不同,孙博被五花大绑押上堂时,竟然是笑嘻嘻的。此人身形干瘦,如竹竿一般,但头型却是大而宽扁,还生了对招风耳,配合着脸上嬉笑的神情,真是怪异极了。
五味见他就这么没正形地站着,忍不住皱眉,这人哪里像个军士,明明是痞子,“堂下之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孙博依然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冲着上前要把他按下的兵将呸了一声,“我可是正六品昭武校尉,大人你是几品啊?”
五味呵呵一笑,“本官乃是代天巡狩,上至一品大员,下至末流小官,均在监察之列!你少给我摆臭架子!”说着就让兵丁把人按了下去。
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罢了,强行被按在地上的孙博撇撇嘴,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先忍了这一遭,跪着又是嘿嘿直笑:“那不知钦差大人为何派人拿我?我身犯何罪啊?”
“县令沙贲指认,是你威胁他私开矿山,并将矿石私自贩卖、中饱私囊的,你可认罪?”五味盯着他道。
“啊?那矿脉怎么会是私开的呢?”孙博做了个大吃一惊的样子,不过装样的功夫并不十分到家,“大人明察,我可是被定南军主帅派到此地的,一应文书俱全!我等军士只负责开矿,朝廷批文这些事可与我无关呐!”
三言两语就推得一干二净,五味看他那振振有词的样子,气得拍了下惊堂木,“少给我胡搅蛮缠!沙贲手上暗账记得一清二楚,你们伙同县中的商户倒卖矿石,获利无数,你取四成,沙贲取四成,剩余两成被十几家士绅分了!还敢狡辩!”
孙博闻言翻了个白眼,竟十分大言不惭地道:“大人你可别冤枉我啊!我大字不识几个,就算你随便拿本书栽赃我,我也分辨不出来啊!”
“呵,你说句不认得就能推翻证据了?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丁五味冷哼一声,也不与这厮东拉西扯,又道,“还有你强掳民女、害得县里众多人户家破人亡!这些事情几百户人家都可作证,你也想抵赖不成?”
“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啊?”孙博大摇其头,地痞流氓的本性显露无疑,“山上那些女人,都是我手下弟兄们的家里人,知晓我们在此地开矿,特来探望的!”
“探你个头啊!人家父母兄弟都在县里待着呢!谁是你家里人!”丁五味被他这牛皮癣的样子恶心坏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瞧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孙博更是得意,嗤笑一声:“这是谁敢污蔑我?您倒是把人叫来啊,我们当庭对质!”那些人户早被他警告过了,又都从他和沙贲手里得了好处,现在若敢站出来指认他,那就等着鱼死网破吧!
自然,那些小杂鱼会死,他这大网可是不会破的,孙博倨傲地扬起头。
“你!”丁五味又是怒拍一下惊堂木,刚要传冬梅上来,楚天佑拦住了他。
楚天佑看了半晌闹剧,隐约摸清了孙博的想法。此人早已泯灭人性,眼中只有权势富贵,与他谈天理律法,他只会嗤之以鼻。
他自以为王虔仁在西南可以只手遮天,无论他捅了多大篓子,都能全身而退,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
“几百户人都可作证,一一请到堂前,只怕你要被人生啃了骨头,钦差大人心存善意,想让你死得痛快些,来人,推出去!”楚天佑随手一挥,左右兵丁立时一拥而上。
“慢!停!我看你们谁敢动我!我可是定南军西三营的昭武校尉!”被强壮的兵丁夹起来的时候,孙博终于慌了,怒喝道,“你们要是敢动我,定南军大帅不会放过你们的!”
“哦,是吗?”楚天佑冷笑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用折扇点点赵永站的方位,“这位赵将军可是威远军主帅的心腹大将,你觉得定南军主帅,会为了你个无名小卒,得罪威远军吗?”
嘶,原来这钦差还拉了尊大佛当靠山,难怪如此嚣张!孙博面色微变,脑子急转了几下,忽然又笑道:“原来堂上都是威远军的兄弟,失敬失敬,大家都是在军中效力的,何必为难自己人呢……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几位大人今日给我军王大帅一个面子,日后有什么往来,也好说话嘛……”
赵永自押了人上来,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此时瞥了眼獐头鼠目的孙博,不屑道:“就你这样的,也值得本将军卖人情?口口声声说王大将军如何,他老人家都未必知晓,军中还有你这等败类!”一番话说得不留情面,浑厚的声音直把孙博冲得脑子嗡嗡作响。
“好说、好说,空口无凭,我这就给主帅去信一封,让他来与赵将军一叙!”孙博咬了咬牙,强自笑道。
刚才还说自己不识字,眼下又要写信了,丁五味险些又要出言嘲讽,为了正事捏着鼻子忍了,招来一个兵丁从案头取了纸笔。
于是孙博捏着笔杆,用尽毕生所学,勉强写了封能让人读懂的信来。兵丁捧给楚天佑审阅,他看着上头仿佛野狗扒拉的字迹,只觉得眼睛疼。
目的达到,一些细枝末节就无需计较了,楚天佑嘴角微抽,让人将孙博押下去,又找了孙博的两个亲信,由威远军将士随同,赶往定南军大营。
只要王虔仁接信而动,这以逸待劳、瓮中捉鳖的诱敌之局便成了。楚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