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树立如此可怕的对手,东家眼疾手快,见康兴志一直未成家,把掌上明珠推了出去。他是想着,人成了自己的女婿,就是一家人,届时和自家儿子一起经营家业,定能更上层楼,岂不美哉!
然而很不巧,东家老谋深算,都自觉敌不过康兴志的手段,他的儿子,就更不用说了。陆家的女儿,康兴志照娶,儿子,一边凉快去吧。
倒不是将人赶出家门,康兴志虽精明了些,但也是重情义的人,东家的知遇之恩,他一直感念,只不过觉得东家的这个儿子,实在不宜插手买卖上的事,就把人架空了,给个闲职,让人不愁吃喝罢了。
时至今日,在官府的契书上,当年陆家的船队,依然是归陆家后人所有,康家不过是有分利之权,现在康家的船队,是康兴志自己花钱建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康兴志对陆家如此照顾,自然也没忘了拉拔自家兄弟,将两个哥哥也带进了船队里,二哥胆子大些,为人也豪爽,就跟着船队出海,大哥为人谨慎,就在商行中管账。
康家祖上十几辈都是勤勤恳恳的庄稼户,到了康兴志这儿,转了个弯,成了商籍了。自然,绝不是看不上商人,地里刨食的又有多金贵?而且他们是在楚朝,商贾之家也可参加科考,入仕为官。因此在闯下一大份家业后,康兴志琢磨着要给子孙后代铺路了。
他花大力气,请了一位因着得罪人被夺职、赋闲在家的六品官来当家中西席。此人乃是明经科出身的贡士,名叫李环。如今康家的几位家主,都曾是李环的学生,大爷康明恩,二爷康明义,三爷康明信,以及英年早逝的康明礼。
虽是一同开蒙,几人的天资却不尽相同。这四人中,最聪明的竟是康明义的胞弟,康明礼。李环始还有些欣喜,以为自己碰到了一块璞玉,对康家几兄弟都是倾囊相授,尤其重视考校康明礼的学问。
然而一段时日后,康明礼身上的缺陷就暴露出来,他虽天分极高,却有些离经叛道,对李环传授的经义,总有反驳之语。
有道是弟子不必不如师,他若是正经研究学问,得出了新奇的想法,那李环不仅不会生气,还会感到欣慰。可偏偏这人,每每谈经论道,总会说出一些极端的言论。
珊珊的母亲曾说,她不服《女诫》的教训,将李环气得辞馆而去,其实这不过是玩笑语罢了。
李环受邀在康家教习,乃是为了让康明礼几人考取功名,家中女儿去听课受训,只是顺道教导而已,因此真正把李环气走的,是康明礼。
与他那些惊人言论相比,不服《女诫》简直是小事一桩。
李环正教着学生,“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康明礼就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如此狂妄之人,谁还敢收为弟子?李环临走前,康家几兄弟正要赴乡试,他直言,即便康明礼将来高中状元,也不可称其为师。
谁家子弟能混成这样,将老师气走了,传出去以后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康兴志本就在帮李环疏通关节,盼着人重得职分,日后能提拔一下弟子,听闻此事连忙就追了出去。康明礼的老爹康兴诚也把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要押人上门赔罪,但李环就是避而不见。
父辈三人气得够呛,康明信几兄弟自然心中也是不满,但乡试在即,没人愿意在此事上多纠缠。康明礼却不以为意,他早看不惯循规蹈矩的李环,每日仍是恃才放旷的样子,自比当世苏秦。
然而乡试的结果重重给了他一耳光,远近闻名的少年天才康明礼一败涂地,而一直不声不响、勤勉踏实的康明信却一举夺魁,高中解元。
康明恩、康明义本就没什么读书的天分,去家馆读书都是混日子的,他们未中,自然觉得没什么,但康明礼如何能够接受,当即大闹一场,怀疑康兴志暗施手段,将自己的名次夺了安到儿子头上。
当时南海本地还有个风俗,郡守会设宴邀请郡中通过乡试的学子,以作鼓励,那回宴席就设在了一艘气派的游船上。
康明信身为解元,没时间和康明礼纠缠,出门赴宴去了。康兴志要教训这个心高气傲的侄儿,就将人关了禁闭。
但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康明礼逃了出来,还混上了游船。
他找到康明信,当众大吵一架,而后就失踪了。当时有人道,一个与康明礼衣着相似的人跳了河。但是官府和康家连日搜寻,水里岸上,沿河村庄,全都找遍了,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南海的河道,全是流向海里的,若是人顺着河道被冲进海里,那饶是康家有庞大船队,也难寻踪迹。
好好一个孩子没了,康兴诚如何能够罢休,何况,康明礼可是二房的希望。
他原本没把儿子的怀疑放在心上,人没了以后却有些魔怔了。因着康兴志关人禁闭,怀疑他是做贼心虚,又因着康明信曾与儿子大吵一架,觉得康明礼就是因为被他当众侮辱,才想不开投河自尽。
大受刺激之下,康兴诚便与兄弟侄儿反目,将案子捅到了州府学政面前。
此事本与康明信无甚关系,他乃是解元,是游船上最受瞩目之人,绝不可能动手杀人;即便是因康明礼出言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