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兄弟的父亲康老太爷,一生大起大落,先做了半辈子农夫,后享起了小儿子的福,成了富家翁,眼看半截身子埋了黄土,本以为自己能看到孙辈鱼跃龙门,当上大官,没想到,鸡飞蛋打,一个天才没了,另一个解元被连累了。现下更是兄弟阋墙,在他还没咽气的时候,就闹分家。
自家儿子多大能耐,他能不清楚?老大老二两个,离了老三,没几年就要败光家产,还回乡下种地去。于是听闻此事,老爷子从病榻上爬起来,拄着拐杖把二儿子打得半死,求康兴志看在他老父亲的份上,给两个哥哥留口饭吃。
面对老父亲的苦苦哀求,康兴志退了一步,只分家,不析产。他给大房、二房划了几处产业,日后两房人,只许从这些地方分利。此外,所有产业由三房做主打理,大房、二房的人若想在族中产业任缺,需经三房同意。如老太爷所言,给两个哥哥“留口饭吃”。
所以,别看如今大房、二房的日子仿佛也挺不错,但其实康家产业,大多都是三房的。当年老太爷盯着兄弟三人分了家,又严令不得再提康明礼之事,只当康家从来就没这个人,才无奈地闭了眼,撒手西去。
老父亲走后,先疯了一场、又被打了一顿的老二也很快病逝了。大哥是个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人,夹在两个弟弟中间左右为难许久,老二走后,没两年也下了黄泉。如今的康大爷承袭父亲遗志,接过了和稀泥的大业。
老大老二不在了,康兴志发现小孙子康盛阳又是个天赋上佳的孩子,比儿子还强上几分,于是将人送去了酩山书院,又动起了甩掉大房二房的心思。
康大爷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就是动之以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求三叔给两个侄儿留口饭吃,成功打消了康兴志以老欺小的念头。
于是七年前,康兴志也溘然长逝后,这个祸患就砸到了儿子康明信的手里。
长长一段故事,把五味惊得目瞪口呆,“这、这可真是,好烂的一笔烂账啊……”
牵连了三代人的烂账,可不是够烂的,珊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怪以前母亲总劝舅舅分家,她气道:“舅舅,你怎么这么糊涂!既然外祖都仙去多时了,为何还不分家?你瞧瞧如今大房、二房那些人,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庸碌无为,再这样下去,康家就要毁在他们手里了!”
康兴志当年那一手,虽保了三房子孙日后的偌大权柄,但也让大房、二房的人认清了现实,破罐破摔,得过且过,造成了如今三房管着庞大家业,大房、二房不思进取的局面。
“父亲直到临终前都未再提分家析产之事,祖父也曾叮嘱我要多扶持兄弟,做人怎能言而无信!”康三爷瞪了珊珊一眼。
康兴志叱咤风云一生,最后都没能把两个糊涂兄弟甩了,康明信虽也学了生意场上的手段,但毕竟从小师承李环,骨子里其实是个端方君子,让他彻底分家,那更是难上加难。
果然是当局者迷,楚天佑摇摇头,不提分家之事,反而问道:“虽说当年那学政不明真相,就夺了您进京应试的资格,有失公允。但您若自觉问心无愧,大可报请州刺史裁断,甚至直接进京上报礼部,敲登闻鼓,为何不经申辩,就听之任之?”
自来应考士子算得上是最能折腾的一类人了,登闻鼓一响,十之五六是为了他们。更有甚者,直接撞死在宫门外的也不是没有,如康三爷一般,不声不响就放弃任官资格的,真是罕见。
康三爷自然知晓他想问什么,摇了摇头,“我自是问心无愧,只是,于为官一道,其实并无多少执念。所谓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我连家事都理不好,谈何入仕为官。”
当年那学政的断语,到底还是对康三爷有了些影响。
楚天佑叹了口气,不愧是李环李老的学生,这语气如出一辙,“若依您所言,修齐治平,那您打理家事这些年,自问可曾齐家?如今康氏兄弟几人之间,是真的兄友弟恭,还是在粉饰太平?康二爷今日身陷囹圄,又可是您德行不修之故?”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指摘我这些年未能管束好康家之事?”康三爷皱紧了眉,这个小辈真是狂妄了些,“楚公子出身大家,身份尊贵,自然不明白,兄弟之间、家族内部,利益、情分纠葛纷繁复杂,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理清楚的。我康家家事如何决断,不劳楚公子费心!”
“舅舅!”此话一出,珊珊顿时急了,“天佑哥可是刚刚保住了康家二爷,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就事论事,方才楚公子伸出援手,我十分感激,日后定当回报。”康三爷盯紧楚天佑,淡淡道,“只是,若楚公子以为,因此就能肆意轻贱我等,那就想错了……”
“康三爷误会了,晚辈虽认为您的决断有所不妥,但绝无鄙薄轻贱之意。”楚天佑摇了摇头,神色端凝,谁家没有一些陈年旧事,他家的烂账说出来能把人吓死,“只是还望三爷明白,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当年康明礼之死,并不算彻底了结,您如今的做法,是在将康家一步步推向穷途末路!”
这话听起来更是刺耳,康三爷面色难看,此时真正动了怒,盯着楚天佑冷声道:“楚公子不过客居几日,对于一知半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