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郦离开大黎的这段日子,大黎发生了一件微乎其微但又影响深远的事情。
离京城一百多公里的泉县,城中有位富商公子,出城游玩时失足掉进水里,再醒来时说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话,竟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件事,本不该引起萧拂的注意。但巧合的是,谢才人手底下监察司的人当时正协助调查一桩命案,那位公子恰好是看见死尸受到惊吓才会落水,所以醒过来就被监察司的人看管起来,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也就被尽数记录下来,传回了京城,谢才人又呈给了萧拂。
“这些人穿的奇奇怪怪,演古装剧呢?”
“我靠,原来这里是个封建王朝,我穿越了。”
“求求让我穿回去。我一个共产主义社会长大的好孩子,在这封建社会我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这句是公子大半夜自言自语说的,他压根不知道一墙之隔有人昼夜守着他。
他也会忍不住挠墙说,“疯了疯了,我又没车祸又没电梯坠落,什么意外都没发生,为什么穿越的会是我?”
“系统,系统?”他将这个词一共说了上百次,像是在唤谁。后来他仔仔细细搜寻全身,将找到的一块玉佩上滴了数滴血,无事发生,他也折腾累了,倒在地上就睡着了。
接连几日,这公子疯疯癫癫的情况全无好转,名医束手无策,大家都说他可能得了失心疯,公子的富商爹想将儿子带回家去,却被监察司的人拒绝。
那是个直觉非常强的监察使,正是因为直觉强,才会被调派去协助破案。监察使虽然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但直觉奇怪,找借口将公子留下,并让人记录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要是穿成小孩,还能去考考科举,可我穿成这么个纨绔。”公子半夜缩在床脚嘤嘤哭泣,“封建王朝,君主制,士农工商,我家地位这么低,我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读书不行,武功没有。”公子越来越伤心,“让我一个学社会学的穿越到古代,老天爷,你不给我条活路吗?”
公子还尝试了撞墙自杀,只是这公子哥太把自己当块豆腐,头才挨到墙,整个人就抱着脚跳起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撞着脚了。
暗处的守卫看得津津有味,一致觉得这位公子合适去唱戏。
这位公子独自一人时絮絮叨叨,面前有人时则要么装疯卖傻要么安静如鸡。
前面因为这公子溺水,被安排在医馆住着,如今看他活泼乱跳,监察使就让人将他带回县衙去。
等公子以为四下无人时,他的自言自语又开始了,“真落后,马车还没我骑自行车快。”
守着的人隐隐听懂他是嫌弃马车太慢,都觉得他不识抬举,这可是监察使体恤他身体没好全,才特意派了马车。
公子的废话非常多,但偶尔的一两句,让监察使觉得非同小可。
“嚯,原来这时候采取郡县制。”公子翻了安郦的清正赋后,感慨说,“皇室成员有封地,却只是虚封,无管理权,无兵权,和唐朝有点像。”他再往下看,又道,“皇帝倒不笨,调兵遣将规则完善,不会搞出个安禄山来。若无外敌,大黎一时并无战患。”
“也算是个国泰民安的朝代。皇帝看来不是个糊涂人。”他还偷偷地吐槽说,“只是这样的话,我就更没有用武之地了。”
偶尔,他也会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打听很多事情,但有些白痴都知道的他反倒是不知道,有些大儒可能都想不到的他偏偏问出口。
种种怪象,监察使看在眼里,慎重地将他的言行记录成册。
直到他说出那句,“这个年代的人想破头,也不敢想象土地归国有。封建王朝的君主再英明,也不可能跨越时代,而一切腐朽终将倒塌。”
萧拂见到容易,已经是三天后的深夜。因为她发过话,要在容易进京后第一时间见到他。所以,容易被连夜送进御书房。
那一日,萧拂难得清闲,于是又翻了一遍关于容易言行的记录,和第一遍看时心中感触又有不同。第一遍时,她的感觉是石破天惊;而再看一遍,她却开始畅想,大黎的土地都归国有,这让她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不过很快,现实让她平静。
容易进御书房时,一位歌喉婉转的宫女正在给萧拂读诗。而萧拂自己则靠坐在龙椅上,微眯着眼睛养神。
不同于大黎的普通百姓,容易的胆子很大。他进了御书房后,不下跪行礼,还直视天颜。
容易看到萧拂的第一眼,只觉得此人雌雄莫辩。萧拂披散着乌黑的长发,脸庞比起平时更显清俊,没有睁眼的时候也像一只打盹的老虎,威严如瀑布倾泻而下。哪怕容易自恃在现代见多识广,那一瞬间,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生怕吵到面前的年轻天子。
宫女读完那首长诗,像一抹青烟,无声无息地退出御书房。送容易来的谢才人也留在了御书房外,偌大的房间里,一时只有萧拂和容易两人。
萧拂睁开了眼睛,看向面前的容易,朝着他,勾唇一笑。
“我,小人,在下……”容易一连换了好几个称呼,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自己的,登时脸红耳赤。他并不是因为惧怕天子的威严,而是那一个笑容,像是炸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