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西坠,晚风忽起,府里的睡莲水缸表面逐渐起了波澜,连带着细小红鱼都忙躲入莲叶下沉了底。
雨声淅沥砸落,犹如冷针一般密密麻麻,正值花季的嫩红花朵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吹打的无所适从,只能任由飘摇折断纤细根枝,跌落淤泥之中,无法挪动半分。
秦卿面向主阁,静静的站立在雨瀑之中,眉眼平顺如水,但是熟悉她的人便知这是她抗争的习惯。
“主上……”
阁内燃着地龙,淡淡的苦松香萦绕其间,立侍在一旁的男子小心翼翼的磨着那块儿金丝墨,一边看了一眼院中那单薄却倔强的身影,朝着身旁的人斟酌的想开口求情。
执笔的手修长苍白而透着淡淡青筋,与那黑身狼毫形成极强差别,令人看一眼便忘不了。
可惜……
“你瞧着她像是来请罪的吗?”
执笔的手停下,那双黑如深夜的双眸在面具下平添一抹阴翳,更显凄冷与可怕。
求情的男子忙住了口,转而安心研墨,只是心底忍不住叹气,复用余光瞟了一眼,那雨中的人如同那独凌的细松,虽纤弱却从不肯屈下身汲取大树下洒落的阳光,倔强的令人心疼。
窗外倾盆大雨持续不停,黑云重叠,夜幕降临,直至那星光点点从云中钻出,秦卿才觉眼前散出了清晰明亮来。
雨毕,秦卿看着面前漆黑阁门,不动声色的静待着,雨湿透了她身上衣物,紧巴巴的贴在曲线曼妙婀娜的身体上,甚是不适。
有两三个婆子丫鬟端了热茶和晚膳陆续进出,她们无一例外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绕了秦卿走,将东西送进阁内复又面无表情的出来,没有人胆敢多看秦卿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深夜寒凉,秦卿只觉体如冰雕般毫无知觉时,一声吱牙,面前的阁门打开了,男人神色复杂,仔细看去可以发现那双阴翳双眸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欣赏。
“你可知错?”
冰冷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响起,或许寒意浸然,那声音比往日润了几许,可这并不代表男人能如此好说话了。
“若主子说的是任务未准时完成,秦卿认之;若是其余的事,何错之有?”
秦卿抬眸,一双被雨水泅湿的眼直睖睖的看向面前神色陷入阴影处的男人,丝毫不为之畏惧。
“冥顽不灵!”
男子淡淡落下一句,随即拂袖而去,他身后那着灰色便服,想为秦卿求情的男子瞧着秦卿,伸出手指点了点她,“你呀你呀!”
转而忙跟了上去,独留秦卿一人侧对皎月,落影三人。
她看着地上的水渍波光粼粼倒映出的圆月,内心不禁思索他在何处,是在打坐念经还是在与她一般,无聊发神,她想着忍不住低语道;“也不知他在做什么?”
…………而此时的空慎这边…………
“出家人不是该不慕黄白?”
穆云澜看着面前的空慎,不可置信的问道。
他觉得自己是个假道士便罢了,这和尚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妖僧!一定是个妖僧!
他内心暗喜同时又忍不住捂住自己眼睛,天呐,亏得他之前还小小的崇拜他一下。
“此乃应得,不算贪慕。”
空慎平静的说着,顶着那张俊美无俦如佛般尊严的脸庞毫无负罪感的将方才大理寺卿给的一千两赏银银票揣入了那素白僧袍之中。
“……”
穆云澜看着他宝贝似的揣好那银票,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之所以投官,是因为这个?你很缺钱吗?”
他突然想到之前若不是为了钱,凭借他的实力不必特意通知官府他可捉拿妖怪,更不需要将那翼蛇尸体特意交给官府。
空慎闻言,停住前行的步伐,转而看向他,“是。”
穆云澜心里一喜,这不是机会来了,他啥都不多,唯独钱多啊!
“大师早些言明于在下啊,在下不才,家中薄荫尚可。”
说着便要从兜里掏钱,空慎却挥手将他掏钱的手摁了回去,看向他,眼里带着一丝奇怪意味,“不必,贫僧不喜他人插手。”
说罢,继续向前而走,留穆云澜独立风中凌乱。
他突然觉得他当真是看不懂空慎的,这人……总透着股“邪”性儿?
接下来三日,穆云澜总算明白他那缺钱到底有多缺了。
整整三日,走了七十二县,做了五百六十四户人家的超度法事!
还不加上顺带的官府通告的捉拿的数名罪犯恶寇!他真的累了!
看着空慎面色平静的揭下一张又一张的布告红榜,穆云澜干脆的拦住他,“大师,你到底缺多少银两?我有钱!我真的有钱!不用结盟,我聘请你保护我!可行?”
空慎转眸,淡定的揭落最后一张布告,道:“贫僧自有道路,穆道长不必跟随贫僧辛苦,回去吧。”
说罢,从穆云澜手中抽出布告边角,转而朝着府衙而去。
“……”
穆云澜望着那素白背影,只恨不得狠狠揍上一顿,若是他能打过的话。
…………
月降天明时,一个灰衫素袍的身影匆匆而来,朝着秦卿道:“主上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