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贞平元年,刚出正月。
三月的临江城,刚刚转暖,徐徐扶过的南风还夹带着些许的凉意,绿柳垂绦,寒梅初绽,虽还不见生机勃勃之景,但已见蓬勃向上之势。
而王都长安的东西两市,更已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贩夫走卒的叫卖声,餐馆茶坊的揽客声,棋牌对弈声,书画对谈声,风月场所的丝竹管弦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而就在这许多繁华喧闹中同样有鲜卑人的身影。
自从两国签订盟约,通商之事屡见不鲜,就连元夏也发来国书,说愿意与西楚建立邦交。
当今陛下虽还未应允,但结果八九不离十。
上一年的鲜血和牺牲,似乎已被王座上的陛下忘却,甚至当年的北山之盟,也被当今陛下抛之脑后。
“快让开!”
“快让开!”
清晨,一阵马蹄声在东市响起,行人各自避让。
有人认出那是是鲜卑的使臣,他们叹了口气,自从盟约签订,鲜卑来往频繁,百姓们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不知鲜卑这次又有何谋求,他们的安生日子会不会受到影响。
一阵马蹄飞快,鲜卑使臣到了北辰殿说明来意,原来他们这次出使是为了和亲一事。
夜晚,宫中宴席。
楚越与母亲同席,双双跪坐于太和殿西边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
“小六,今晚陛下宴请鲜卑使臣,又让宗室和百官的亲眷相随,不知有何深意。”楚越的母亲问道。
她虽然久居深宅内院,却也不是傻子,今晚的宴席定有蹊跷。
就连楚越也察出一丝不妥,她举着酒器的手微颤一下,而后将青铜觚放在案上,道:“母亲,您且放宽心,只是寻常宴席。”
楚越的母亲见楚越不想说,也不再多言。
席间,楚云轩下旨让楚越献了祭舞,承文将军也起了卦象。
皆是大吉之兆。
明月共赏,宾主两欢。
送走了鲜卑使臣和文武百官,楚云轩独留下承文将军于临仙台上。
这是太子楚天佑身体痊愈后的第一个春天。
临仙台上春深,长夜未央。
自临仙台飘下一缕的琴声,和着山后的温泉流水一起,全都没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承文,你觉得鲜卑所说的和亲一事,该落在谁的头上?”楚云轩举着用黄金制成的酒杯,俯瞰着长安城中千家万户点点星火,漫不经心地问道。
正在拨弄琴弦的承文将军停下了动作,指腹从琴弦上缓缓移了开来。
“陛下,两国和亲之事,微臣不敢妄言。”
“无妨,承文但说无妨,寡人就当没听过。”楚云轩斜倚在镶金嵌玉的王座上,有些玩味地看着承文将军。
“陛下并无亲生所出的公主,和亲只能从宗室女里挑选。”承文将军并不去看楚云轩,他心里有了揣测,却不急着开口。
“宗室女?嘉成郡主如何?她可是你的徒弟。”楚云轩喝着杯中的美酒,唇角含着莫名的笑意。
“郡主如何,自有天意。”
承文将军跪伏在地,语气恭谨谦顺,却还是不松口。
听了承文将军的回答,楚云轩不再说话。
他相信他的承文将军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这一夜,楚越从宴席回来后合上眼却睡不着。
太和殿里发生的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她献舞,楚越想起陛下之前同她说的和亲之语不由得惊出一身的冷汗。
难道陛下真的动了让她和亲之意?
想到这里,楚越彻底辗转难眠,她迅速起身,可诺大的府里除了母亲,竟无一人能帮她。
月光顺着窗棂飘进屋内,星星点点,尽是金乌驱散不了的寒意。
她又想起之前穆羽将军送她的匕首,穆羽将军又是何种意思?
是自保,还是自戕?
楚越一时分不清,她到底该怎么办?
……
夜色春风,风起天阑。
李元胜坐在在冀州王府的正殿,垂眼看着青石的地砖。
王妃武思言与他并列而坐,李书珩带着妻儿幼子分坐在他的两侧。
除了迟迟未归的李明月,一家人谁也没说话。
北辰殿上的风波看似平息,陛下轻拿轻放,还将李明月放归冀州,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后患无穷。
也给了李家一个极大的羞辱。
李元胜忘不了被软禁在长安宫城的光景,每日提心吊胆,还要日日“聆听”自己儿子莫须有的风月轶事。
再加上鲜卑王子的突然出现,李元胜看到的是大厦将倾的岌岌可危。
“明月又去十二楼了?”
李元胜沉声问了一句,得到的是几人沉默的回复。
“父亲,明月他……”李书珩首先开口想替弟弟说上几句,却发现话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从长安回来,李明月就转了性子,军营那边先是迟到早退,后来干脆不见人影,整日在外流连。
“罢了,随他去吧。”李元胜知道李书珩想说些什么,自己的儿子他自是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