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猛的飞起一脚,正踢到裴浩的后背。
裴浩只觉得背后剧痛,整个身子便已经飞了起来,先是重重砸在树干上,在跌回地面,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位。
裴浩一口血冲口而出。
“裴浩!!!”
楚越横剑一挥,将那斥候的头生生砍下,直奔裴浩而去。
然而没等裴浩起身动作,斥候一拥而上,又将楚越和裴浩团团围住。
他们将他们二人当作困兽,怕是已无力争斗。
剩下的百余名士兵皆被其斩杀,下手狠辣利落,没有任何生还的余地。
为了不让楚越与裴浩汇合,斥候兵分两路各自拖住二人。
只是几个回合,二人就渐渐支持不住。
又是一脚踢至腰腹,楚越一缕鲜血喷出唇边,她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苍白如雪的面容,仿佛秋日中萧瑟肆虐的枯黄落叶。
裴浩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是伤,
二人被一群斥候逼到无路可退,仰躺在地,等着死亡的到来。
可他们还想伺机而动,就算干掉眼前的敌人也是好的。
“就先从你开始吧。”
斥候一剑刺向楚越,楚越已无力去避。
千钧一发之际,裴浩突然使尽全身的力气扑向楚越。
预想中刀剑入肉的痛觉没有到来,那斥候的剑插进了裴浩的身体!
“裴浩!!!”
楚越目眦欲裂,
就在此时,突厥军营的上空被一层铺天盖地的黑影遮住,黑影发出嗡嗡的声响,竟然是数万只弩箭破空而来。
霎那间,狠狠的撞击在突厥军营之中,顿时发出轰隆的声响,卷起满天满地的尘烟。
那些斥候来不及反应,直接死在了万千羽箭之下。
狼烟滚滚,战鼓响起。
喊杀声马蹄之声从四面滚滚涌来,突厥军营被西楚士兵四面合围,退无可退。
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左右支挡,只求逃离困境,少数的突围的斥候却不知道他们的首领已被擒拿,更不知前面的嘉陵江,也是他们的绝命之地。
援军已到,楚越艰难起身,她握着剑的手,抓得生疼。
楚越上前一把扶起裴浩,眼中满是惊惧惶恐。
只见裴浩反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满脸的鲜红,他朝楚越笑了笑,“咳咳……郡主,这次的功劳可是我的了……”
说完这句话,裴浩在楚越眼前断了气。
之前还张扬意气的少年郎,此刻没了一点生气。
楚越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裴浩也才弱冠之年,死亡却不管这许多。
只以残酷来面对世人。
然而,何止是裴浩,这场战事西楚虽胜,却也伤亡惨重,多少战马马鞍上空空如也,被其他人牵着,边走边发出“咴咴”的哀鸣。
军队后面有好几辆车,车上装满黑色的盒子。
回西楚的路途太远,士兵们的尸身带不回来,只能火葬后放入盒中带回故土。
等回了营地,楚越才知裴浩家里还有一位幼弟,待下一次征兵,他便要替哥哥再入军营。
楚越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她知道,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可是,非要如此吗?
于是趁着夜色,她独自一人提着酒壶来到营外。
月光下,百废待兴的村落,哪怕是在夜里,也有很多人忙忙碌碌。
有些被战火波及的地方,尚且还是废墟一片,不少衣着破烂的小孩沿街乞讨。
楚越脸上没有笑意,安安静静沿街走着,脚下的青石板带着年月遗留下的斑驳不平。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未至战场时想着如何的纵马沙场,建功立业,成为史书上令人传颂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尤其是她身为女子,只会更加耀眼。
可真正上了战场,见过太多杀戮鲜血,那些尸体和鲜血,除了敌人还有战友。
死亡和杀戮,从未与她远离。
她不是怕,她就是觉得残酷。
他日史书工笔,这些鲜血与荣耀,无非一笔带过。
可若想九州安定,唯一的法子,也只是以战止战。
这样想着楚越收了酒壶,一抬眼,街角一对老夫妇正推着板车卖小馄饨。
只见卖馄饨的老妇人手指翻飞捏出一朵朵似花褶样的小馄饨,薄如蝉翼的皮儿里捏上肉馅,看着就很有食欲。
一旁的老爷子将馄饨下到锅中煮着。
白生生的馄饨在锅里上下翻滚着,老爷子拿着大漏勺,时不时搅动一下。
滚起的云雾便升了上去,散在慢慢黑下来的夜色里。
楚越走上前买了一碗,老爷子便把馄饨从锅里捞出来,二十只馄饨,两勺高汤,一撮粉白色的虾皮,一捧翠莹莹的香菜,看得人颇有食欲。
楚越付了钱,端着馄饨慢慢走着。
只愿天下再无战火纷飞,愿百姓再无颠沛流离。
月色朦胧,楚越随意坐在街头的一处台阶上捧着一碗馄饨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