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捡一根枯枝比划着他的左手剑法,良久又抬头看一眼池中游来游去的小黑鱼。
简崇之时不时来看看他,见他没有一蹶不振,也渐渐放心了。
苏绾却看在眼里,慕盍终日消瘦下去,也越来越沉默了,有些时候甚至几日都没说过一句话。
一日午后,他坐在檐下擦拭着云天。侍女养的一只小黑猫凑到旁边,喵喵叫着,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着他的左手,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那小黑猫移开脑袋,忽然伸出爪子去挠他的手。
他的手很快地往后一缩,避过了。
小黑猫却不依不饶,又凑上去想同他玩闹。他把手放在它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抚摸着,这小东西倒是舒服了,眯着眼乖顺下来。
他的手慢慢地往下移,轻柔地环住了它的脖子。
蓦地收紧。
小黑猫来不及挣扎一下,短暂地惨叫一声,整一只软下来。
慕盍松手,目光从了无生气的尸体上移开,他静默地盯着自己的手,眼底沉淀着一抹浓墨。
这一刻,他的眼神让她觉得熟悉。
院外有一颗古老的樟树,也不知何人何时栽种,如今已成参天古木,绿盖如阴,笼罩着一小半屋顶。午后山风吹过的时候,扶疏绿叶婆娑摇曳,沙沙作响,簌簌而落。
慕盍坐在狭长的屋脊上,踩着青瓦上堆积的落叶,微抬下巴,眺望着远处重叠的群山。
少年身姿如松,脸庞的轮廓线条还很柔和,疏眉朗目,神仪明秀,山风吹起他黛青的衣角,有种近乎孤寂的萧瑟。
苏绾轻轻地在他旁边坐下,裙摆上落了几片苍翠的椭圆形叶子。
她忽然觉得,看山便是山,看水便是水,或许这才是人间常态。她却不能做到,每每看久了这些没有人迹的深山古水,恍惚间像是陪着一些人走完了这一生,安宁又孤寂。
慕盍掏出一支笛子,横在唇边吹起来。
那声音像朱雀轻鸣,婉转飘渺,丝丝缕缕地飘散开来。
在沥城时,应離忧能听懂她吹的笛曲,有时走了调、吹错音的时候还会帮她纠正,也不像是不通音律之人,但她确实是不曾看见他吹过笛子。
现在却能明白个七八分了。
太悲凉了。
呜呜咽咽的,像是缅怀,哀伤,亦或是难鸣。音调近乎凄怆,让人听得喘不过气来。
一曲未完,戛然而止。慕盍紧紧地攥着那支菀枯,低下头,脸旁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有晶莹的泪水滑落下巴,落到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吹笛子。也是最后一次。
苏绾心中震撼。她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能亲身体会到他的悲伤,心口一阵沉沉的坠痛。
不止是哀伤,还有一种深深的遗憾。
原来先生也是会哭的,她心中想道:可惜我完全错过了他的少年时代,不曾亲眼见过他最骄傲风光的岁月,也不能陪伴他走过这一段最难熬的日子。
她侧过身,轻轻地伸出双臂,做出一个抱住的姿势。
慕盍自然是见不到的,他连哭的时候都很安静,被泪水打湿的眼睫低低地垂着,脸上泪痕斑驳。
良久,才掏出一方帕子,慢慢地把眼泪擦干净了。做完这些,他把菀枯系回腰间,又将搁置在旁边的云天剑拿起来,横在眼前定定地瞧着。
须臾,他拿着剑站起来,踩着层层叠叠的青瓦走向檐边,凉风吹得他的衣袂翻飞。
苏绾不明所以,却见他脚尖一点瓦上,长身一跃,如云中一鹤般落到院里,整一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带了种利落到极致的美感。
落地时脚上一旋,手底袖浪一翻,顺势拔剑出鞘。
雪白的剑光既出,带着凌厉的剑气,离得近的樟木叶子尽数裂成两瓣,纷纷扬扬地飘落。
手腕一转,剑势徒然凝滞,却只是余留的残影,稍纵即逝,寒光闪烁间,剑刃已至另一处。
那云天剑不知是用什么铸成,通体银白,轻而利,薄而韧,如游蛇般极快地蜿蜒行走,时不时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灵活得几近诡异。
山风渐疾,携着落叶扑面而来。
他面如秋水无波,极快地变换着手腕的巧劲,带动剑身弯成弧状,剑影一分为四,竟化剑气为绵力,引着风势,卷着叶子绕他打着转儿。
下一刻剑刃一转,春风回浪一般破开风阵,刃影如林,剑风到处,剑气纵横。
他这一套招式从起手到收势,只在几个呼吸间,其间苏绾只能看见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身影步数,青色的衣袖翻飞不止。
“嗡——”
一声短暂而清越的剑鸣过后,周遭的树叶砰然割裂开来,六尺内尽是细小的碎叶,竟找不出一片完整的叶子。
真是漂亮。苏绾呆愣地瞧着,她看不出武学剑术中的好坏,只觉得慕盍这一套左手剑法耍得让人惊艳,山风为少年所用,山川皆从他身侧掠过,如同孤鸿踏雪,潇洒风流,又无拘无束。
这一招若真的有名字,或许是叫“斩春风”,或是“东风破”。
慕盍立于纷纷扬扬的碎叶中,收剑的那一刻,剑身摩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