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道:“这……也好说,哪天小六你……你去对应先生试试不就……”
“瞎想什么!”苏绾蓦地出手,一把摁下她的脑袋。
钟少轩终于转过身,朝着她们喊道:“小四,你过来招待这位姑娘。”
“不得呀哥——”钟无媚瞬间捧住小腿,哀声叫唤:“这破柜子,方才把腿磕上面了,疼死了,动不了。”
“那你坐着好了。”钟少轩无奈地看向江听雨:“小五你过来。”
江听雨羞愧地摸了摸肚子,细声道:“都午时了,还没吃饭,饿得走不动啦。”
钟少轩头疼地按着额角,朝苏绾招招手:“小六你……”
柜台上伸出一个脑袋,却是被一本线装书遮了一大半的。
苏绾从书中抬起头来,强忍着笑,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书上说,宁拆十座庙,也不做那打鸳鸯的棒子。”
“你们呀——”钟少轩可算是看明白了,哭笑不得。
日复一日的忙碌,让苏绾逐渐淡忘了那一段催人心肺的记忆,有时甚至会想:镜花水月大概就是这样了,一切都回到原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人也没来过。
无法否认的是,那个人虽然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了短短一载春秋,却也真真切切地照亮过她。
从沥城到盛京,应離忧教过她许多东西,读书写字,道论礼义,这些对她的影响甚至比缱绻的情爱还要深。
如今她尝试着作文章,写字,一笔一划,一字一句之间都有他的影子。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他了,那一段真挚而短暂的相知相惜,似乎也随着这座千古老城的一场大雪一起消声灭迹了。
或许这也是他教给她的最后一个道理:人生有太多的不得已,云泥殊途,能维系到最后的人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能得偿所愿,最终只剩愁肠百结,黯然神伤,化作寒风中一声浅浅的叹息。
没过几日,苏绾便收到了一封意料之外的请柬,是渊政王妃派人送来的,邀她到云缕阁品香。
云缕阁是京城最大的香料铺,位于东西市的交接处,其正前方的光武大街平日里车水马龙,来来往往都是些官宦权贵及其家眷,热闹中又有别样的肃穆。
这一带有诸多官员富人居住,因此阁中常有身份显贵的夫人小姐出入,每月初五及月半便会举办一场品香会,邀请常来阁中的贵客前来。
苏绾捏着这张近乎烫手的请柬,终于证实了心中的不安。
她甚至把来到京城的这两个多月里,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回想了一遍,愣是没记起她何时与这位王妃有过交集,或是何时得罪过她。
至于眼缘这个荒谬的说辞,怕是只有傻子才会信。
迎雪都瞧出了其中的怪异,急得团团转:“也没叫另外两位姑娘,王妃到底是要做什么呀?奴心里慎得慌,姑娘真的要去吗?”
“去,”苏绾点点头,又仔细地看一遍请柬,确认了时间地点,叹了口气:“有什么法子能不去?”
论身份,对方是王妃;论辈分,又是长辈,这一封请柬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知会一声,更或者,是命令。
“那,姑娘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不用,”苏绾思索了下,缓缓摇头:“要是真的是有哪里得罪了她,就是这一屋子的人我都带上,也没什么用。”
她暗暗想着:怕也没用了,顺其应变就是。
光武大街她也认得,每次从大哥这里到钟府都要路过,次日午时便稍作打扮,带了迎雪和一个熟识的仆奴过去。
阁中客人鱼贯,欢声笑语充斥耳边,目光所及皆是衣香鬓影。
伙计们个个都衣着整洁,蓝衫黑裤,将头发整齐地梳起,再用月白色的头巾绑好,笑容满面地招待来来往往的客人。
苏绾走进阁中,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靠墙摆放着铮亮的雕花大架子,架上是整齐的黄花梨木盒。
这些盒子虽小却奢华,盒面分两层,表面的一层刻着镂空的花鸟凤鸾,底下一层嵌了流光溢彩的珠宝,盒子的四角皆贴上金箔,盒扣也镶着圆润小巧的珍珠。
看来买椟还珠也是情有可原的,一个盒子尚且奢侈至此,更不用说其中的香料了,怕是真的有一两千金的。
她收回复杂的目光,将帖子交给一位伙计,那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的衣着。
“可是在外面捡到的?”
他随意地用两指捏着薄帖,睨着她问。
苏绾今日的衣着算不上寒酸,却很简单素净,首饰也是中庸的白玉雪银制成,像个小门小户的小姐。
并非她没有华衣金饰,只是不喜欢那般亮晶晶的颜色,看着眼花。
她也不生气,道:“渊政王妃邀我来品香,劳烦领我上去。”
那伙计在阁中待了两年多,早已练就了一双判定客人身份的火眼金睛,见她气度尚可,举止大方,便挤出惯用的笑容,弯下腰做了个请的姿势:“贵人随小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