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老梨树叶子枯黄、凋落。
十一月的天,即便有日头升起,北风吹来也是冷地令人不住瑟缩身子。
明蝉穿针引线,动作僵硬地绣两下,针尖戳破手指,鲜血溢出。
她忙拿开手,生怕血水污染绣了半日的手帕。
自己穿来一个月了,绣工,画工,乐理全都学的一塌糊涂。
好烦啊。
但有人比她更不耐烦。
“喂,你第八次把手指戳破了。”
“没那点天分就别硬学,好歹爱护一下身体。”
明蝉蹙眉:“谢白榆你无不无聊?喜欢看我笑话是不是?”
谢白榆毫不避讳地承认:“是啊,而且有些话说出来怕打击你,我绣的都比你好。”
“呦,谢小将军还会用绣花针?”
“我不仅会用,还能杀人。”
谢白榆撑头看她,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随手扯过来帕子认真地看了又看,神色微变。
明蝉似乎从他脸上看到“嫌弃”二字。
果不其然,只听谢白榆轻啧一声,道:“你绣的这是什么啊?奇形怪状的…扑棱蛾子?”
扑、棱、蛾、子?!!
谢白榆你可住嘴吧!
我是真的会跟你拼命。
明蝉又气又羞,面红耳赤,一把夺过帕子拿在手中。
“哈哈哈……”谢白榆被她的反应逗笑,两手按在肚子上,肩膀一抖一抖。
可恶啊,欺人太甚!
明蝉攥紧帕子,垂头不理会他。
谢白榆收敛笑容,凑近她问:“怎么了?你不会被我气哭了吧?”
他欲伸手如从前屈指弹动她的额头,却见少女蓦然抬头,黑黝黝的眸子清澈懵懂,好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少年的顽劣在她眼中无处遁形。
两人对视几息,谢白榆忽然间有一种做错事的感觉,别过头错开她的目光。
“我好心为你绣帕子,你却满心嫌弃,谢白榆你就这般作弄我的心意吗?”
明蝉手一摊,帕子被甩出去落在桌子中央,气呼呼道:“我不绣了。”
谢白榆听得一怔,随即无意识地勾勾唇角,他抬起右手放在后颈摸了摸,讪讪道:“我以为你是给裴云朝绣的呢。”
说着,他的另一只手又有动作。
谢白榆在明蝉错愕的目光中收起帕子叠成小方块塞入胸前衣襟。
他脸色微红,道:“既是你耗费心血绣的,那我可收下了。”
明蝉面上笑嘻嘻。
心底怒骂死傲娇。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江南一带突发瘟疫,裴云朝被圣上指派到江南治理瘟疫,所以最近几个月你是见不到他的。”
“而且,因为你这场病害得严重,裴云朝向圣上请旨,你们的婚期延后半年。所以,除了骗骗阿爹阿娘,你不必在乎旁人的目光,人有时候转转性子也正常。”
明蝉自嘲一笑,托着腮帮子问:“你妹妹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才女,你就不怕哪天我一不小心暴露出自己什么都不会?”
谢白榆却是抬了抬下巴:“有我在,谁敢使动你做这做那?”
他又再加一句:“当然,除了我。”
明蝉:“哈…”
决战到天明吧。
……
“娘娘,娘娘,您怎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玲玉捂住她的额头感受冷热:“还好额头是凉生生的,娘娘,您太大意了,身上连件衣服也未披。”
明蝉揉揉惺忪的眼睛:“三月半的天一日比一日暖和,别担心。出行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奴婢和霜珠已经收拾好放在马车上了,临近辰时,娘娘该动身了。”
明蝉打开妆匣取出银镯,替换掉手腕雕工精致的金镯。
银镯是谢白榆亲手为她打制。
内藏玄机,含有三枚毒针。
——他说,银饰低调不若金子惹眼,危急关头,敌人掉以轻心,可藏在衣袖伺机而动。
“走吧。”
但愿,此次江南之行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