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祈县·辰王府。
“殿下,皇宫传来的书信。”
青年执笔蘸取颜料,勾勒出美人艳丽的衣裙,裴云麟神情专注,抽出一丝心神淡道:“放一旁的桌案上。”
“事关紧急,娘娘等着殿下回信,您还是看看吧。”
裴云麟动作一顿,抬头。
黑衣鬼面的男人恭敬地伸直手臂递上封存完好的书信。
裴云麟苦笑一声,收起画卷:“看来的确是十分要紧的事,否则母妃怎么会派你来?”
恶鬼面具,十三修罗。
沈家培养的最优秀忠心的一批暗卫兼死侍。
动用他们办事,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拆开书信,开头两句是正常的问候,接着母妃提到太子携太子妃于昨日启程下江南拜访恩师,然后是……
裴云麟手指发颤,不可置信地望向黑衣死侍,如困兽一般发出绝望低吼:“谋杀太子乃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母妃难道要弃本王和沈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娘娘的计划天衣无缝,圣上和太子就是翻天覆地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殿下按照娘娘的吩咐出一份力,最后获利的人是您。”
我获利?
我只是母妃和沈家拿捏在手中的一颗棋子,纵使成功谋权篡位,也只能坐在高位之上做一个傀儡。
母妃啊……执迷不悟的人究竟是谁?
您非要让儿臣做不忠不义不孝,受万民唾弃之人吗?
裴云麟跌坐在木椅,呆呆地抱着书信出神。
黑衣人见状,咬咬牙放出主子交待的狠招:“娘娘说,殿下若是不照做,她便服毒自尽命陨皇宫,抱恨终生死不瞑目。”
“死”字一出,裴云麟身躯微微颤动,他的脊背向下弯了弯,傲骨尽折。
过了很久,他才出声。
“好。”
“回去禀告母妃,她要求的,本王全都一一照办。”
母妃,二十载母子情分。
您赢了。
*
“好了玲玉,江南天气比京城暖和的多,再往我身上添衣服就裹成粽子了。”
“能不能少穿一件呐。”
“不行。”玲玉严词拒绝,又给她套上一件外袍。
霜珠身着男式玄色薄衫:“娘娘,江南夜间湿气重,玲玉让您多穿一件是为保暖。”
明蝉对她的装扮见怪不怪,凡她离开皇宫,霜珠必定会跟着她,偶尔会穿男装便于行动。
霜珠是谢白榆留给她的人。
“出门在外,耳多口杂,从今日起,你们唤我小姐。”
“小姐?”玲玉默默在嘴里念叨两声,乐道,“我叫您一声小姐,好像又回到您未出嫁在谢府的时候。”
“是啊。”
前些日梦见谢府的梨树和傲娇别扭的谢白榆,三年前的人和事,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恍若隔世。
明蝉开玩笑道:“玲玉,霜珠,突然变得年轻几岁,感觉如何?”
玲玉:“妙不可言!”
霜珠:“有违常理。”
明蝉捧腹大笑。
玲玉判官附体:“小姐,注意仪态。”
“好好好。”
三人说笑着下楼,裴云朝备好一桌饭菜,低头抿茶。
他穿一件白色薄衫,长发束起用银冠固定,眉目俊秀仿若盛有一汪清泉。尽管坐在老旧的木椅,骨子里带出的教养,礼仪也让他表现出体态端正,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
周遭用饭的食客不约而同地被他独特的气质吸引,各自在心中揣摩这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公子偷偷跑出来体验民生艰苦来了。
直到他们看到明蝉下楼,才想出些许眉目。
原是带着别人家的姑娘私奔啊。
这一对瞧着郎才女貌,神仙眷侣的,怎么会被拆散呢?
他们心思各异,暗中观察。
明蝉对这些毫不知情,她坐在裴云朝对面,拿起筷子夹一块青椒炒肉,又喝几口玉米虾仁粥。
“你怎么不吃?”
裴云朝道:“我吃过了。”
可他手边的碗中,饭只用了一半。
分明是无心用膳。
明蝉隐约记得原书中,两人大婚前,裴云朝承诺带谢明婵去江南游玩。
裴云朝对谢明婵用情至深,每每想起她便整日茶不思,饭不想。
但难受的不是他一个人。
谢明婵的灵魂虽然被压制,身躯本能的反应却还在。
她的眼睛看到裴云朝悲伤落寞也会难过落泪。
水珠打湿木桌,明蝉心脏钝痛。
裴云朝发觉异常,问:“你怎么了?”
“没事。”明蝉取出帕子擦擦眼角,“被青椒辣到了。”
裴云朝微楞。
他问过店家,青椒是不辣的,三岁幼儿也可食用,所以他才放心地点这一道菜。
裴云朝给明蝉倒杯茶,源于两人之间的默契,他并不细问原因,就如之前明蝉要求同行时,他也不问。
“魏老在虞城,我们从这里到虞城只能先翻过两座山再转水路。上山后,不便使用马车,需徒步走三日,你能坚持下来吗?”
坚持不下来也得坚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