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客房我已派人打扫干净,今晚你们留在府中休息。”
裴云朝:“谢过皇兄。”
兄弟两人唠家常话,由一起背书,一起练武,到被太傅斥责一起受罚。
明蝉充耳不闻,专心吃菜。
太远的够不着,谢白榆拿公筷帮她夹进碗里。基本上,她的视线落到哪儿,谢白榆的筷子就伸向哪儿。
“少将军,奴才将白果酒送来了。”
小厮打开酒坛,香味瞬间包裹住整间屋子,他动作娴熟地给明蝉斟酒。
明蝉小抿一口,眼里迸发出精芒。
“好喝吗?”谢白榆问。
明蝉喝第二杯,只顾点头。
谢白榆撑头,斜睨她:“比起梨子酒,你更喜欢哪个?”
明蝉:“梨子酒。”
她扬起一抹笑容,真心实意道:“嗯…最喜欢你酿的梨子酒。”
“眼光不差。”
青年弯弯唇角,别过头饮茶。
“娘娘,您喝多了,奴婢扶您回去。”
明蝉脸颊红润,脚步虚浮。
玲玉带着她慢慢走回客房,替她脱衣脱鞋,又卸下她头上的珠钗,将人引到床上盖好被子。
等对方传出均匀的呼吸声音,才放轻脚步离开屋子。
片刻,床上熟睡的人忽然睁开眼,坐起身。
明蝉穿好鞋,头发也没来得及梳理,披上外袍匆忙出门。
她找到谢白榆的屋子,抬手敲敲门,里面良久未传来动静,她推开门,房间内黑灯瞎火,哪有谢白榆的踪迹。
谢白榆开始行动了。
*
王府戒备森严,谢白榆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夜行衣避开巡逻的侍卫和暗卫的耳目,潜入书房。
裴云麟的书房不大,整理地十分整齐,五排书架干净得连一点灰尘也没有。他与裴云朝有同样的观点:爱书护书。
他翻阅过的书没有一页折角、破损,平平整整,批注的字迹可谓是仙露明珠。
如果没有裴云朝存在,大周皇位断然落在他手中。
他或将成为一代明君。
但贤明仁和的君主是下不去狠心剜去沈家这块腐肉的,最终,只会沦落为一具空壳。
谢白榆四处观察,摸索潜藏的机关。
他沿着书架走,鞋尖忽然撞到一副画卷,画卷滑落到地上,展开大半。
美人奏乐图。
谢白榆捡起画卷,握着未端缓缓拉开,一封保存完好的信从中滑落。
长夜寂静,他的听感无限放大,屋外侍从的脚步声,小厮和婢女的谈话声,一丝一毫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有人靠近。
他将信塞入胸前衣襟。
卷好画物归原处,果断撤离。
书房与客房隔着一个小院,路过花园时,谢白榆忽然顿住脚步,借着繁茂的花遮掩身形。
远处,黑影昂起脖子往周围张望,确认自身安全后鬼鬼祟祟地踏上通向后门的小路。
谢白榆敛藏气息悄悄跟上去。
穿过两道长街,三道巷子,黑影在一处死胡同停下脚步。
月亮破开云层,照亮半个祈县。
深蓝色长衫明晃晃暴露在逼仄的角落。
他将身子弯的极低,态度比对自家主子还恭敬:“大人,我家主子考虑好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说来听听?”
“我家主子愿意割舍南境十三城,您上头那位若是觉得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加五座。”
混账!
南境一共二十座城池割让出去十八座,大周还有南境吗?
谢白榆攥紧手心,怒火从心脏直冲天灵盖。
他身为武将,自小在内心深处埋下保家卫国的种子。单是驱赶北狄就已经耗费大周将士两年心血,军力财力通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耗,若是此时又有新的战事挑起……
沈家在挑动他的底线。
“哈哈哈,我回去会转告上头那位,大周此次合作诚意十足。”
那声音顿了顿,拉长尾音道:“阁下还要偷听多久?”
马武通身躯一震,立刻转身。
月光下,黑衣青年长身玉立,样式简朴的银制面具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懒洋洋地将一手搭在剑柄之上,张口,声线极为粗糙:“小爷行侠仗义多年,今儿运气好,居然碰见一个卖国贼。”
马武通瞪大双眼,惊恐地后退一步。
他嗓音颤抖道:“大人,麻烦您尽快除掉他,永绝后患。”
“废话。”
那人用黑色面巾遮住脸,谢白榆分辨不出他的面容特征。
直到,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缅刀。
谢白榆瞳孔骤然紧缩,握紧剑柄抽剑出鞘。
怨不得他们会提到南境。
原是南蛮人!
男人举起缅刀,不屑地轻笑一声:“小子,碰到我,阎王都留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