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劳斯莱斯平稳开下曲折蜿蜒的浮云山道,已经过了夜里十点,半山起了薄雾,淅淅下起小雨,山下城市的煌煌夜景模糊地笼罩在夜雨中。
宁泱坐在车上,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问塔沙:“我们去哪里呢?”
她以为是去见叶昀周,没想到塔沙直接把她带了出来。
塔沙说:“叶总在半山有一处房产,离这里不远。”
宁泱啊了一声,“去他家?”她没明白:“去他家干什么?他都回去了吗。”
“他还没有,不过,等一下可能会有媒体。考虑到您的职业,我们还是先去别的地方,您觉得呢?”
宁泱有点被她的语调唬住了,警觉地问:“媒体?”
正说着,车转过了弯,很快就停在半山一处主宅。
雕花门自动向两边打开,往里走了一段,大片大片初放的玫瑰,花海一样,摇晃在深浓的夜色里。
塔沙正思索着用什么样的理由和她解释,后座忽然没了声音,塔沙从副驾回过头,目光不自觉停住,宁泱正对着窗外,像是出神,现实中看她其实有些太瘦了,清晰地显出骨相,黑色的座椅,深海蓝的裙子,压迫般的衬托着雪白的肌肤,几乎显出一种伶仃惨淡的美丽。
塔沙由此联想到很多艺术作品里命运单薄的美丽女性,甚至有那么一点儿心折般的惋惜,正想着,宁泱回过头,和塔沙对视了两秒。
“哇。”宁泱有点兴奋:“好多玫瑰。”
宁泱刚刚顾着看花,没留意前排直勾勾的眼神,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塔沙,感觉自己好像要被论斤卖了。
塔沙:“……”好像和想象的不一样呢。
主楼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宁泱也没有见到其他什么人,冷冷清清的,挑高的客厅过分空旷安静,宁泱不知道往哪里去,也不敢乱转,就待在客厅捡了处小沙发坐着,最后忍不住站起来,遥遥望着窗外雨幕里的玫瑰。
宁泱对叶昀周家的印象还是十年前的叶家,可能是有女主人的原因,那一栋房子的装修都是温馨的色调,让人觉得很温暖。这里就显得太暗了。
窗外热烈的玫瑰花海,和冷沉沉的别墅,像两幅笔墨技法风格都截然不同的画,强行放在一起。
视野中又出现一辆车,在主楼前停下,叶昀周从车里下来,看到宁泱站在落地窗后。
宁泱看他神色如常,衣着整齐,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远远地招了招手,好像怕他找不到她在哪。
就像玻璃罩里的玫瑰,叶昀周心里忽然生出一道奇异的念头,假如他永远都不再打碎那块玻璃呢?
宁泱走到客厅转角的地方,叶昀周也恰好进来,宁泱又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你没事吧?我听塔沙说有媒体,怎么了?”
叶昀周:“没事。”他停顿片刻,补充:“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宁泱还想说话,忽觉他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下意识地低头,伸手摸了摸。“这个我……”有点编不出来,再怎么丢脸,叶昀周都亲眼看到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就转身出去了。
又剩她一个人,不过这次没等多久,叶昀周就回来了,他换掉了沾了酒的正装,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质地柔软,身上的距离感随之消散了不少,看起来甚至有点了学生气。
宁泱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礼服,酒店拿来的拖鞋,不伦不类。
叶昀周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宁泱看着他走近,矜持地叙了下旧:“叶夫人在这里吗?我等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她不在。”可能是房子太空,显得他的声音有些空旷。
叶昀周走到沙发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是一个家庭医疗箱,还有冰袋。宁泱很自觉地走过去,她的裙摆上染了酒渍,不想弄脏沙发,就坐在了地毯上。
叶昀周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宁泱偷偷觑了叶昀周好几眼,忽然发觉,重逢以来,这好像是两个人第一次平和地坐在一起,不疏远,也不僵硬。
过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旧好叙,叶昀周以前话就不多,现在是愈发的少了。
他低头在药箱里翻找着可以用的药。房子里很静,一静下来,宁泱回想起兵荒马乱的前夜,她这次算是丢人丢大了,不想尴尬,她就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闲闲地说:“我觉得你还是挺仗义的,还知道来给我解围,我以为这十年过去你都跟我不熟了呢,后面你不是打架去了吧?”
宁泱有点没法想象他打架的样子。他总是一副冷静的过分的模样,小时候像精致的陶瓷娃娃,长大变成冷冷的雕像。
她一连说了一串话,他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不近也不远的语气,“没有打架。”
宁泱倒觉得这感觉很熟悉,甚至有点怀念,以前也是常常这样她没完没了地说一长串,叶昀周回她一句两句。宁泱已经很习惯了。只是他进来起,就什么也没问,宁泱自己倒是又憋不住了,她安静了一会,小声问:“你刚刚是不是都听到了?”
黄信诚骂她的那些话。
叶昀周停下动作,抬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