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并没有停留太久,便驾马离去。
方瑶拿着文书喜滋滋的,并不知晓自己曾经给一个从小生在富贵人家的贵公子,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车队顺着官道一直走天亮,才离开了县城的区域。
镇扬县这次受灾确实有些严重,除了西河村外,邻近的村子也都遭了殃。
官道两旁的田埂同样被啃食的光秃秃的,偶尔有零星几个农民,在地里捡些死了的蝗虫回去。
但更多的是拖家带口的流民,他们得知镇扬城外有灾民救济点,纷纷结伴前往。
“娘,我饿……”
路边一个大半的孩子黑漆漆的眼仁儿,直勾勾地盯着方瑶他们一辆又一辆牛车。
“这些车里都是会打人的官老爷,快回来,咱们去县城。”
一个浑身脏污的妇人连忙扯了孩子,低头离开。
方瑶沉默地拉上帘子。
官道附近的流民难民尤其多,路上那些人望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求,叫她不敢直视。
这沿途的风景若是再看下去,怕是会叫人心情抑郁。
窝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许久,车队终于找到一处地方休整。
方瑶一睁眼就看到姜氏还在编东西,伸了个懒腰,忍不住道:“姐,你也下去活动活动吧。”
“你带大宝和小妹下去转转就行。”姜氏手中不停,“趁着现在车子不晃悠,我多做一会儿,倒是天冷了你和孩子们就都可以用上了。”
方瑶有点暗自后悔,这些日子她想了诸多小点子,除了让老木匠做衣架,又想到让姜氏他们再做些像她那个时代,帽子围巾面罩三合一的多功能挡风帽。
结果姜氏似乎太认真了,只要马车晃得不厉害,她就拿起针线和皮毛。
方瑶不止一次发现,因为马车突然的颠簸,姜氏针头扎进肉里的意外。
现在马车停了,姜氏更是像屁股长在了车里似的,坐在那儿缝缝补补起来。
“姐,现在还没到十一月呢,你这么着急做甚。”
“你这丫头,莫要以为这几日天气看着还暖,到时冷下来,你哭都来不及。”
方瑶知道再说也劝不动她,小妹又黏糊得紧,她只得带着俩孩子先出去。
在车上颠簸了大半天,大多数人全都下来活动筋骨。
天气逐日昼短夜长,牛车走得又慢,未免路上耽搁太多时日,方瑶和大伙儿商量过。
之后北上的途中,白日都是随意吃些提前做的干粮,待夜晚找到了合适的露营地,再好好生火做饭。
现在是晌午,主要是让累了大半天的牲畜们歇息歇息,再吃些粮草。
大伙儿现在都三三两两地拿出窝头、干馍,就着酱菜和水吃。
方瑶大声问了句:“水都是熟水吧?”
“大师,放心,烧得熟得不能再熟了,还差点烫坏了我的水囊呢。”负责烧水的二丫娘拍着胸脯保证。
方瑶满意地点点头。
几日前小妹夜夜哭闹,说是肚子疼,后来在镇扬县城找来大夫,才知是肚中长了虫子。
开了副药好说歹说地哄着小妹喝了下去,不日竟真的打下了两条将近三尺长的绦虫。
而方瑶作为亲手将那虫子扯出来的当事人,一整天脑瓜子里都嗡嗡的。
接着她给所有人下了硬性要求。
饭前便后必须洗手,她花了七八两银子买了一大麻袋皂荚子,就是为了这个。
做饭的熟食生食砧板刀具必须分开,特别是那些切猪肉、鱼肉的,放置一个专用案板。
最后一个,便是无论是吃食还是水,必需煮熟了才能入口。
其他的都好说,就是有一点。
李家村的人向来爱喝生水,动不动干了渴了,就拿着葫芦瓢在桶里舀一瓢灌进肚中。
有的甚至连瓢都不用,两手一捧脑袋一扎便喝了起来。
可这年头,井水都不干净,更莫要提路上随处打来的河水。
方瑶生怕他们背着自己偷偷喝生水,特意将自己在楚府遇到事情添油加醋讲给他们听。
“煮熟了就好,那些会巫蛊之术的人他们的指甲缝里都藏有蛊毒,那些东西若是入了嘴,就变成了虫子,咱们时时刻刻都得小心。”
方瑶吓唬人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然而其他人的脸都变了色,甚至还有两个汉子连忙起身,嚷嚷着要去洗手。
果然,有时候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就连大人都得靠吓唬……
方瑶心里暗暗嘀咕,看来召南的巫蛊之术,确实人人谈之色变。
大宝和小妹一下来,就兴匆匆地跑到马车后面去看笼子里的两只鸡,没一会儿就兴奋地嚷嚷:“姨姨,姨姨,下蛋了,鸡又下蛋了!”
“是吗,来啦来啦。”
方瑶吓唬完李家村的老老小小,毫无愧疚感地去带孩子了。
这几日比较安定,生活过得不错,买回来的两只鸡也日渐圆润,前天还突然下了蛋,可把俩孩子高兴坏了。
“这个是你的,这个是我的。”小妹一手一个鸡蛋,小脸蛋红扑扑的。
大宝纠正道:“不对,一个是娘的,一个是姨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