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答应,在他意料之内。
毕竟这等地方的姑娘都做着有人替她赎身的美梦。
每次只要路过,便有数不清的女人想要攀附上他,嘴上甜言蜜语的说着,身上浓重的香气熏的他皱眉。
幸好,她身上的气味很淡很轻,虽也不喜,但没那般讨厌。
他低垂眼眸,肉眼可见的她在颤抖,比刚才抖的更厉害,甚至能听到牙关打颤。
除了嗓音悦耳外,她和旁的那些女人没有不同,一样的见识浅薄急功近利,虚伪至极。
身形高大的男人松开她的手,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竟然没有酒气。
林海棠来不及多想,她立刻侧身一步远离他,声音又轻又低:“多谢公子。”
“我姓江。”
他说完这句话便朝着门口的方向走,林海棠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然而没等她坐下,便见那人忽地转过头。
月色照亮他的锦衣华服,线条俊美的下颌露出一点边角,剩下都隐藏在暗色里,叫人瞧不清楚表情。
可是林海棠冥冥之中有种不安,像是在押解途中遇见猛兽,伏低在暗色里,只待猎物松懈,一口上前咬住脖子。
“你呢?”他声音微哑。
汗毛直立,她张了张嘴,竟然没第一时间发出声音,过了几息之后,她才吐出:“林海棠。”
“林海棠……”
他用舌尖轻碾过她的名字,又在海棠二字上放了重音。
或许是因为他嗓音带着哑因此显得格外亲昵。
林海棠却不觉得旖旎,她还是怕他的。
幸而他没再说什么,只叫她等着便好。
房门关上后,林海棠跌坐在椅子上,手心潮湿一片,是方才吓出来的冷汗。
其实跟他走不是一个好选择,若她看见杀人的凶手真是他,那他定非良善之辈,说不定她会有危险。
但现在,她没得选。
方才有人敲门,说一刻钟后她就要出去,楼妈妈竟然将她出场的顺序调到前面,同时也叫林海棠知道,姓江的是误闯之人。
来到鸿湘楼,看似繁花锦簇,实际上败絮其中,落在这的女子们没什么好下场。
第一日,她就被灌了绝子汤。有那反抗的姑娘哭喊着不喝,被壮实婆子直接按住,像是牲口似的掰开嘴,直接往里灌。
似乎为了叫她们听话,楼妈妈当着她们面处置了一个姑娘。
那是个衣不蔽体的女子,蓬头垢面,被人像是货物似的扔在地上,露出的肌肤带着伤痕,若不是胸脯还有微弱起伏,似乎是个死人了。
当场就有人被吓哭,林海棠也不例外,缩着肩膀默默流泪,甚至觉得躺在那的是自己。
后来,她们这些人就被楼妈妈安排在不同地方,林海棠几个样貌好的被安排在最高层,大概是怕伤了皮肉卖相不好,因此楼妈妈用的是旁的方法。
比如,银针。
以前林家没落魄时候,林海棠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精通,但她从来不知,原来用针尖插`入指缝,是这样的疼。
都说十指连心,林海棠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因为不听话的下场便是如此,惩罚之后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本就身体不好,如今身子越发的虚弱,但无人在意她,只要她皮相依旧在,就能卖得好价钱。
留下是火坑和危险,若是离开这里,说不定有什么转机。
脖子上的伤口还在痛着,她柳眉轻蹙,忍不住嘶了一声。
刚抵了一小会而已就这般痛,若是直接将簪子插里,不知是不是直接痛死的。
……
出了门的江城寻了侧门出来,没叫人看见他的窘迫。找到马车后,他吩咐随从青山去赎人。
“另外安排一辆马车。”他嘱咐。
青山明白,自家主子最厌恶旁人碰他的东西。不过他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叫主子破了规矩,要将人带走。
毕竟主子从不碰女人,来这等地方也只是为了生意而已。
等青山离开后,青松跳上马车调转车头离开。
正是繁华街道夜市时刻,喧闹之声很好的掩盖住车厢里发出的声音。
方才还觉得疼痛缓解的男人此刻背靠在枕垫上,承受着如海浪翻涌般袭来的痛苦。
他头仰着,面色惨白,汗珠顺着脸颊掉落,将衣襟打湿一片。
这种痛苦是由外到内的,先是像敲断骨头,之后便是脏腑要被搅碎一般。
前几日刚发时他尚且痛呼出声,如今是叫都不叫了,像是很快习惯。
江城难捱的舔了下唇,铁锈气息犹如冷水,让那些翻涌的痛苦平息了不少。
他睁开晦暗的眸子,唇齿用力,铁锈气浓重,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的冒出来,被他卷入唇齿之间。
那残余的一点点血迹混合着他自己的,被吞入腹中,意外的暂缓了一瞬。
但下一刻,痛苦依旧如细网笼罩,似要将他分割成肉泥。
江城弯下腰,肩膀微耸,像是痛的哭泣。
但事实上,他眸色如墨,竟然低低的笑了。
笑的身体发颤,为自己发现有趣的事情而抑制不住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