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棠花坠轻轻一摇,薛俨收回目光,问道:“你可认得那人?”
怜娘没有说话,迟了一瞬才回道:“奴家不识得那位公子,昨日也是初见。”
薛俨转过身,对一侧甄行道:“请怜娘南衙走一趟吧。”
甄行道是,一会便跟上早已迈出锁云楼的薛俨,颇有些不解道:“锁云楼那么多姑娘呢,大人您为何偏找着怜娘,还要将她带去南衙?”
却听薛俨几位认真道:“你看她耳上那副海棠花坠是异色的,想必是与其他人换着带,而今日所有姑娘中除她之外便没有一个带海棠花坠,你猜,少了什么人?”
甄行闻言恍然大悟,拱手恭敬道:“大人果真是耳聪目明。”
怜娘被带到南衙问询,几番也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便是什么手段都用出来了,她伤痕累累,仍是低垂着头什么都不愿意说。薛俨进来之时,踏着地上一层一层的血渍,怜娘双手被铁链束着,已然气息细微。
“何必对姑娘用这么重的刑?”薛俨轻轻抬眸,唇角挂着一点冷冷的笑意,“要记得怜香惜玉啊。”
他踱步至怜娘面前,俯身朝她伸开手,一对海棠花的坠子落下,轻轻摇晃。
怜娘的眼睛闪了闪,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怜娘,她是谁?”薛俨蹙眉问道。
得到的依旧是沉默,他收回手,将那串耳坠收了起来。
“姑娘你本可不受这些罪的。”
薛俨站起身,背对着怜娘,牢房浓烈的血腥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从屋顶滴下来的水滴叮咚不断砸在水缸中。
“你不是闻浛天相好的那位姑娘,是另外一个人,对吗?”他道。
怜娘难得说了句话,声音沙哑,不似白日娇怜,“奴家不认识那位举子,大人若实在没法交差觉得奴家认识也无妨。”
“都是无根无奈之人,何故杀他。”
日落之时,漫天霞光染上天际。昏黄的街道上鸟雀扑闪着翅膀一哄而散,跃过层层叠叠的屋脊,飞入无数街巷。
甄行来时,薛俨仍在翻阅卷宗,他拱手恭敬道:“大人。”
“她还什么都没说吗?”薛俨连头都没抬。
甄行低头叹息,无奈道:“人就剩半条命了,还是什么都没说。”
“眼看天就要黑了,大人不如先休息。”他提议道。
薛俨合上卷宗,正欲起身之时忽然神色一凛,他想起一个人,那天在锁云楼寻找怜娘的人。
对,就是她!
“不是吧,大人,我们左武卫办案何时要寻求这些乞丐帮忙了?传出去我们还怎么,怎么树立在外的威信啊!”甄行听到薛俨决定要去找那天在锁云楼的乞丐小六,登时既不解又无奈,一路跟着眼看就到了梧桐巷的巷子口,他几乎都闻到里面来自乞丐的酸臭味。
“任何人只要能帮上忙的我都不吝赐教,”薛俨停下步子,正色道,“若你再以身份地位来界定人,就不必留在左武卫了。”
“大人赎罪。”甄行忙歉声道。
薛俨在梧桐巷里绕了几步,一路打听才找到小六几人所居的院子,他们身为乞丐避开人居,一直到巷子的最深处才隐约看到些人烟。
一只母鸡“咯咯哒”地朝他们飞奔过来。
甄行见状大喊:“大人小心!”
下一瞬他挡在薛俨面前,怀中抱了只母鸡。
“大人,这......”甄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元宝!”一声呼唤从屋后传过来,一个胖胖的乞丐连跑带喘地上前,看到甄行怀中的母鸡嘴里急切地“咕咕”唤着。
扁豆看到一片狼藉中站着的二人,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愣了半晌进了不是,退也不是。
“扁豆!你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谁把咱家元宝抱走了,我还没吃呢!”小六环抱着胳膊慢悠悠从屋中走出来,看到薛俨二人,脸上的笑容截断在一处。
她匆忙上前,将呆若木鸡地扁豆挡在身后,赔笑道:“二位大人怎么光临寒舍?这鸡是扁豆自小养到大的,不是偷来的。”
“你们要是非要吃也不是没办法,”她瘪嘴,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只是咱扁豆是拿它当孩子养得啊,只求大人下手轻点,别让元宝死得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