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可真是气派!左面是用作考茶试的,右面是用作考香试的,中间以五彩琉璃隔开,雅致高光,又不显得突兀。众考生坐下后,正对面就是主考官、副考官、地方官和纪家父子们横坐成一排的看台,原本小人以为会有压迫感,谁知小人趁官老爷们不注意,往就近的座位一坐,心态就完全变了:低头如见案上香炉、如闻盘中茶香;抬头似观巍巍高山、处之泰然。”
“还有呀,小人看见那些香具和茶具后,都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描述了,就是精致的很,像是天上的神仙做的一样。陆公子你说,辅佐之用的东西都这般动人心魄了,到时候考生们真的身临其境闻香品茶,会是什么滋味?”
我笑道:“不错,有人只把器物当作衬托,认为外在的华美不足以跟香料和茶叶自身的本色相比较。可是在我看来,要想寻觅好香、探索好茶,器物也必不可少——不可说香炉香盒不锋锐,开合之间皆是内心决断,不明快利索不足以成事;不可说茶碗茶壶失灵动,清水入心虽静,沸水入碗则动,饮者畅意顺心。”
“是这个道理。”王五若有所思,“听陆公子论茶,小人但觉神清气爽,如茗入喉。”
“我也不佐你忙活了,你且再上一笼蟹黄汤包过来。”我指了指桌上的糖醋藕丝,“凉菜吃多,倒也是想来几口热包子了。”
“好嘞,小人马上去准备。”
王五应完,立刻去往厨房。
香试三日前,皎然感染风寒,原以为喝些热姜茶就能好,谁料病情越发严重,浑身如在沙漠炙烤般滚烫,额头盗汗不止,到了晚间,竟开始说些胡话出来,吓得小弟子连忙到天福寺外头去求医。
皇甫冉闻讯,即刻派了人去天福寺询问详细,得到的答复是:只怕皎然师傅是急火攻心,一时失了神智才着凉的。
皇甫冉与我对看了一眼,好似不解皎然为何会到如此地步。
他指着手下问:“给本官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手下道:“卑职听小弟子说,皎然师傅日夜专注香试,不思饮食,某日清晨早课过后,忽然大叫:得了奇香妙方!就直奔天福寺后山的瀑布去。等到小弟子赶到,已见皎然师傅解了僧袍外的袈裟,只穿着白色贴身寝衣站在潭中,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任凭头顶的瀑布湍流冲刷一身!”
皇甫冉大惊,稍微平复情绪,他复问:“皎然他……可是真的研制出了新的香方?”
那手下摇了摇头,道:“卑职也曾询问小弟子:你家师傅研制出的新香方何在?小弟子却道:小僧不曾见师傅拿出来过,只是师傅执念过深,日日夜夜专注一事,许是疯魔了才以为自己有所成就……也未可知。”
皇甫冉对我道:“本官不想皎然竟如此看重香试,以至于自我折磨、越陷越深,终究病倒。”
我想起了之前皎然看我的神情,他对我说:“陆羽你不一样,当下正是你大展宏图的好时候!”
当时我并未多想他的心境,如今我才了然:
原来,他嘴上说的再多不求不争和寻常心境都罢,心里头还是想着拿出最高的一品香方来获得主考官们认可的。他是,执着反被执着误,一到深处竟疯魔。
皇甫冉对那手下威严道:“你明日去天福寺传本官的命令,就说这回香试皎然不必参加了。等他病好之后,本官和陆羽自会前去探望,与他有说好说。”
“是,遵大人令。”
那手下应道。
皇甫冉往座椅上一坐,失望道:“关于香试,皎然是指望不上了。李季兰亦无参加之意,陆羽,你以为本官如何是好?”
我斟酌片刻,道:“凡事求赢,不得自在;不如顺其自然,为赢者喝彩、为输者打气。”
“你说官试真的有赢家吗?没有。”皇甫冉拿起桌上茶杯,朝着热茶吹了吹气,“所谓资质和灵气,全是主考官们眼里看见的东西,而并非是考生们发挥所长所展现出来的胆识和智慧。”
“作为考生,陆羽求的是尽己所长,终局无悔。”我思索着,“若如皎然那般追求香道的极致,怕是早已为茶所困,身不由己了。”
“你为何说皎然的病是追求至高无上的香道所致,而非死盯胜负不放呢?”
“我与皎然都是身怀一雅趣之人,雅趣这种东西,无非是己之所求和周之所认,无需通过选拔来分优劣。”
“那你说——”皇甫冉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皎然跑去瀑布底下冲刷自己做什么?”
“想要净化心魔而未果罢了。”我平静道,“晨钟暮鼓,无念清修,对皎然来说,香道也许是出了诗词字画之外的唯一乐趣。因此他不顾一切地投入精力,只为在心里生出一味禅香来。”
“陆羽,听你这么一说本官好像明白了。”皇甫冉揉了揉太阳穴,“皎然想做的,并非是有型有味之香,而是一味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心香。”
“皇甫兄说的不错。”我略一点头,又进一步道出了自己的其他想法,“所以我看那小弟子跟皎然也是无缘份,跟在师傅身边那么久,也不知道师傅的心思。皇甫兄你看那小弟子的回话,哪句是参透了皎然的心智的?”
“罢了,小僧哪能开悟的比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