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尾人鱼的颅脑已经被打开,一个头上顶着酷似人脑的小型机械蜘蛛盘踞在他的脑子上面,所有人如临大敌的看着它,小心翼翼的开始一系列复杂的操作。
数小时过后,那个头是人脑模样的小型机械蜘蛛被丢在托盘里,他们开始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一场手术下来,所有人都站了二十几个小时,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整个人才后知后觉的察觉疲惫。
负责人脸上有了笑意:“林先生,手术非常成功。”
“辛苦你们了。”林月寒沉声道:“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负责人却将托盘拿了起来,“林先生,这就是生物人工智能,这里面应该是有微小的存储器,记录着它一段时间能看到的东西。”
“我们可以对它进行解析,”负责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林月寒打断,“不必了,你把它给我就可以。”
负责人迟疑道:“可是...”
林月寒从他手里拿过托盘,一边说着:“辛苦了一天一夜,你们都好好休息,这个就不用管了。”
他不知道许星屿有没有在灰尾人鱼面前变出过腿,如果有,并且被记录下来了,那被任何人看到都对许星屿是个威胁。
负责人点了点头,招呼着人把灰尾人鱼转到了一个房间,里面架起了心电仪,和输液用的支架,他就躺在床上,鼻子上插着氧气。
林月寒拍了拍许星屿的肩,低声宽慰着:“别担心,手术很成功。”
许星屿眸子里水光粼粼,轻声“嗯——”了一声,隐隐能听出一点鼻音。
林月寒拉着他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手术成功了,还哭什么。”
“我是高兴,”许星屿突然一头扎进林月寒怀里,压抑的哭声在这房间里响起。
林月寒身体一僵,又慢慢放松下来,两只手在身侧捏紧又松开,最后慢慢抬起来,手靠近怀里的人又僵在空中,指尖攥了攥,最终落在许星屿身上,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笨拙又无声的安慰他。
“我们一直生活在海里,深海里是寂静的,但是我们也很满足,”许星屿哭累了,声音微哑的开始说话。
“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却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就像这条人鱼,他做错了什么,要被人改造,被人划开尾巴,被人改掉尾巴颜色,濒临死亡。”
许星屿的视线落在那条灰尾上,“人鱼最是爱美,他的尾巴成这样,免不了被族人轻视,以后怕是再难找到伴侣了。”
林月寒眼神微动,看来救他的那条人鱼,可能是只受人鱼排挤的,并且稀少,但是现在不是问这个的好时候。
“活着就好,而且人鱼也没多少了,他想被人鱼歧视都没人歧视他。”林月寒想着事,心不在焉的说道。
许星屿黑着脸从他怀里起身,指尖微动,一个拳头大的水球砸在了林月寒脸上,“不会安慰人其实还可以闭嘴。”
林月寒被水浇得一个激灵,后知后觉想起了他刚刚说了什么,“抱歉。”
他多少还是有点在意救过他的那条人鱼,别的不说,至少确定那条人鱼的平安。
“你先回去吧,”许星屿说道:“我想在这单独呆一会。”
林月寒知道他心里难受,再加上他刚刚说错话了,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林月寒。”身后的许星屿在他要跨出门前突然喊道。
林月寒转过头,“怎么了?”
带了黑色假发和棕色美瞳的人鱼此时看上去像个真正的人类一般,但出众的外表,清冽的气质又让他与普通人不同,许星屿轻笑着,眉眼微弯,认认真真的说:“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救一条与你毫不相干的人鱼,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尊重。
哪怕是面对一条看上去傻傻的,在这个社会等同于牲畜的人鱼,林月寒也从未强迫他做任何事情,甚至会因为他谎称的怕黑,费力的用各种办法载他,坐自己从未坐的,以他的身份绝对不可能乘坐的货运三轮车,一路颠簸,灰尘扑脸。
就像是,林月寒本是天上的皎月,却愿意为了他去泥地里走一遭。
许星屿知道可能换成别的人鱼,林月寒也会如此,但他还是不可抑制的,为他心动。
林月寒摆了摆手,“记得还钱。”说完便离开了。
许星屿看着他离开,又在房间里静静的站了一会,确定林月寒不会回来了,才走到灰尾人鱼床前。
他的手放在灰尾人鱼肩膀上,隐隐有蓝光没入灰尾人鱼的身体里。
“王。”灰尾人鱼睁开了眼睛,挣扎着想要起来。
许星屿按住他,“躺着就好。”
“我会把我的力量短暂的借给你一天,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修养好以后,就送你回海里去。”许星屿低声说道。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暮色还未完全褪去,微弱的太阳光透过云层,照进这间屋子里,许星屿的脸一半在亮处,一半在阴影里,光影在他脸上形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他还是那样漂亮,却多了些晦暗的危险。
许星屿走出研究所,阳光照在他身上带不来一丝暖意,他想,如果林月寒是皎月,他也不会是星星,他是淤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