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的车驾上,坐着慕容铁夫妇、慕容媞以及慕容家最小的女儿慕容嫣。
慕容媞方才看见了言如许,回想起上元宫宴那场戏,不由得有些出神。
她之前是见过言如许几次的,但对她有较深印象的也只一回,那是两年前了,鲁国公家的世子牵头,办了一场海棠宴,邀请了在京的所有官员子弟。
京兆尹家的二小姐言如梦对她们这些高官家的女儿颇为热络,姐姐长姐姐短,有点才华,也挺会巴结人。
至于言如许,只一个人在席位上不停地吃甜果子。待鲁国公世子带着他们游园赏花时,走到一颗海棠树旁,见到一个闺秀穿戴的人蜷在哪里雕树挖土。
国公世子吓了一跳,赶紧问她是谁,在做什么。
言如许抬起一张脸,脸颊上沾了泥土,头发也有点乱了,眼神鲁钝,径直说道:“这树上被虫子蛀了洞,都蔓延到树根上了,再不清理,这棵树就死了。”
在场之人嗤笑声一片,完全不知道这位言大小姐脑子里想些什么东西。
竟为了一棵海棠树将自己弄成这般狼狈模样,海棠树被虫蛀了,自有满院子的下人操心,她管这个做什么?
鲁国公世子作为主人倒是宽和,让丫头带着言如许去后院换了身干净衣裳。
从那之后,大伙儿对言大小姐的评价十分一致,脑子不好使,聚会什么的也都只叫言如梦,不喜欢带言如许。
谁能想,这样一个人,竟能在宫宴上,那般厉害,将刘语凝真的驳到了无语凝噎那一步……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慕容铁看出二女儿的怔愣:“媞儿,在想什么。”
慕容媞回了神,笑着摇头:“没什么,方才看见一个路过的影子,觉得眼熟而已。”
慕容铁点点头,又嘱咐女儿一句:“待会儿到了崇阳侯府,要谨慎守礼些,为父知道你对陆逢渠不甚满意,但终归是做客人,明白吗?”
慕容媞乖巧点头。
慕容夫人徐氏一听这话就不高兴:“老爷官居大理寺卿,是国之重臣,陆侯尽管有侯爵之位,但他一非皇亲,二非官差,那陆逢渠的亲娘更是江南出了名的娼妓,我等清流人家,能赴这场儿女相看的宴会已然是给足了陆家面子,咱们女儿,大可不必低声下气。”
慕容铁叹了口气:“虽说陆侯多年不在中枢谋事,虽说他同陛下之间有那档子情债龃龉,但他好歹是跟陛下拜过把子的。咱们陛下重情,逢渠那孩子也自幼在宫中受教。不看僧面看佛面……”
一直没说话的小女儿慕容嫣眨着一双懵懂的眼睛:“陛下同陆侯之间有情债……龃龉?”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徐氏温言道:“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等你大大,娘自会告诉你。”
慕容嫣点了点头,她素来不多嘴,父母不愿说,她也不问。
陛下同陆侯之间的情债龃龉,在慕容铁这一代朝廷官员里是有名的八卦。
当今陛下、陆侯、章贤妃和已故的琼华君李长霓,是自幼一道长大的。
琼华君年少时个性内敛,文采出众,又善弓马骑射,许多皇子和世家勋贵都倾心于她。
章贤妃活泼许多,更通书墨,得了陛下和陆侯的相思。
章贤妃最终选了陛下,入宫为妃。陆侯受了情伤,离开了京城,做了十数年江湖游侠。
陛下不愿断了跟这结义兄弟的情谊,曾多次召陆侯回京,但直到八年前,陆侯才带着陆逢渠回来。
回来之后,陆侯便将陆逢渠送进了宫里,可他自己同宫中往来甚少,除却中秋上元两次宫宴,他几乎从不入宫。而陛下对他并无怪罪,反倒对陆逢渠颇为照顾。
陆侯游历四海多年,身上江湖气重,同京中这些同僚不怎么打交道,大家也不往他跟前凑。
可慕容铁看陛下这态度便知道,陆侯在他心里,是有些位置的,少时情谊,终是不可替代,绝非一个女人可以抹除。
崇阳侯府很快到了,慕容一家从车架上下来,竟看到陆侯和陆逢渠亲自在门口恭候。
慕容铁当即端了笑脸,一直对陆逢渠不满的徐氏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哎哟,几步路而已,怎劳侯爷和世子亲自迎接。”
陆争鸣也抱拳:“慕容兄一家是贵客,陆某自当相迎。”
陆逢渠紧随其父,向慕容家两位长辈见礼。
慕容媞和慕容嫣也纳了福。
一行人进了院子,慕容媞偷偷瞧几眼陆逢渠的侧脸,他们两人其实已经认识数年,且都在琅园读书。只不过琅园里喜欢她的公子实在很多,她同陆逢渠极少交谈。
陆逢渠这人虽说面色冷,但无论看多少次,都是好看的。慕容媞心中也感叹起来,若论容貌,整个大昭,能同她慕容媞相配的,也不过三人,诚王、太子之外,便就是陆逢渠了。
真可惜啊,他若托生在正经女子的肚子里,说不定同她真是一桩良缘。
陆逢渠知道慕容媞在打量他,但他只觉得烦。前世的慕容媞自始至终都是瞧不上他的,即便后来做了夫妻,即便她用尽浑身解数搏自己的宠爱,但她仍会在许多细枝末节里透露出对自己的鄙夷。
比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