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染霜强抽出一丝清明,哀求地看向进门的妹妹:“你姐夫说的可是真的?孩子...孩子...”
心里恨得再切,孙豪瑛不敢显露半分,凑上去握紧她的手,传递些微安慰。
“姐姐莫要多心,再艰辛,有我在,有阿父在,必不会让你出事!”
只她不会出事,孩子如何,却是未说。
一行清泪溢出眼角,孙染霜只感到身上痛到麻木,身上什么境况,自己最是清楚了。
瞄见窗棂上的灯烛,估量下时辰,竟已这般久了。
家中行医,孙染霜不精此道,却也懂得几分。
她心沉到底,又一阵痛意涌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手脚抽搐,强撑着挤出声音:“万不得已,保孩子...一定保孩子...”
抱着她的婢子云巧哭得更伤心,连声宽慰不会出事。
偏窗外头赵端肃鬼哭狼扯的生事,屋内本就焦灼的气氛更添躁动。
稳婆满头大汗地从褥下翻出,又一次喊用力。
孙豪瑛提笔又一张方子,生乌头,生马钱子等都有镇痛麻醉效用,可姐姐出血太多,轻重用不对,必有后患。
正犹豫,外头婆子喊话,说是家主到了。
孙豪瑛急忙出去。
顾不得其他,父女二人商议起来,很快做了定论。可孙豪瑛铁青着脸,不赞同道:“阿父,你这是要姐姐死!”
止血必用重药,足以保住产妇。可这势必会绝了胎儿生机。要么一刀生剖,舍母保子。
已然是二选一。
可孙时贵给的法子险中又险,既要行刀割肉,
救活胎儿,又下重药保产妇万分之一的生机。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您就那么舍不得这一胎,甘愿用姐姐的命去赌吗?”孙豪瑛红着眼怒吼道:“阿父,保大保小,总好过一尸两命吧!”
孙时贵却下定决心:“让你学医那天起,为父便告知过你:医者诊病,最忌用情。
刘稳婆很有经验,胎位不正的前例照料过不少。你也曾帮妇人动刀助产,未必不会成功。
保大保小,究竟是元娘凶险至此还是你私心作祟?”
孙豪瑛愣怔当场。
她从未想伤害过胎儿,可潜意识猜测到姐姐的遭遇,真的没半分影响到自己的决定吗?
保大还是小,不曾裹挟半分报复赵端肃的念头吗?
孙时贵只将诊包递过去:“动刀的手要稳快准,元娘和孩子的生死就全托付给你了!”
孙豪瑛咬着下唇,看他转身走向桌案,起笔写就药方。
半晌后,她重新跨进产房。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熏得孙豪瑛眼眶发痛。又一轮的阵痛过去,姐姐已然昏死过去,婢子们强灌她喝下汤药。
“二娘子...我家娘子又昏过去了...”
云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措地看着孙豪瑛。
孙豪瑛用力攥紧布包,稳住心声道:“父亲已经开药。”
有了这话,屋里人都心安不少。
再过片刻,孙染霜悠悠转醒。
眼缝扫到妹妹的身影,急切地探出臂膀。
孙豪瑛上前抱住她手,哽咽几许,艰难地点点头:“父亲想出法子了,只是姐姐你要受些苦头了。”
孙染霜很想摸摸她脸颊,可惜没力气,手指头无力地动了几下,白着嘴唇笑笑:“你尽医者本分就可,不必太过强求。便是...”
她不忍说出,顿了下:“谁都不会怪你的。”
“二娘子,麻沸汤煮好了。”婆子端了新的汤药进来。
孙豪瑛抹去脸上泪珠,深吸几口气,“喂姐姐喝下吧。”
麻沸汤见效很快,她盯着姐姐喝过,展开刀袱,一排银光铮亮的细刀摆在眼前。
煮沸的酒和艾草气冲散空气中的血气,刀锋闪过,皮开肉绽的一瞬间,一股血喷涌到孙豪瑛的面上。
有婢子不忍再看,偏头呜呜哭出声。孙豪瑛手上动作沉稳,脑海中清晰地闪过人体器官肉层定穴,在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所学。
“稳婆。”
她唤了一声,等候一侧的刘稳婆再不耽搁,四五个壮仆妇将产妇扶起,悬扶在半空的板上,一人要在背面抱住孕妇的腰部。
刘稳婆双手贴在高鼓的肚皮上,依凭大半生积攒的经验,盘握推拿,不敢分神片刻,某一刻眼神一亮,用上全身力气的凶狠向下摁坐。
“出来了!出来了!胎儿出来了!”
另一位稳婆惊喜的声音从褥下传出,孙豪瑛眼神从那肉团发青的脸上一扫而过,“抱出去。”是死是活,看它命数。
脐带一剪,有人匆匆出去,隐约听到赵端肃惊喜的声音,她不敢分神,示意刘稳婆剥落胎盘,她穿针引肠线候在最后一寸寸将自己先前野蛮割开的皮□□好。
额上满是汗珠,不知是谁来回拭去,直到手臂发酸,眼睛涩到抽搐起来。
她有条不紊地照着顺序缝伤上药,血止不住,便撒金粉、施金针。
如此不知过去多久,刘稳婆终于瘫倒,松口气:“止住了,血终于止住了。”
是人流干了血,还是药起了效用?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