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好好好,你自己走。”
刘小鱼搀扶着刘大山,一点点往家里挪,步伐慢得像蜗牛。
回到家,刘小鱼放下柴刀,交代刘大山好好歇着,她去把驴牵回来。
正值秋收,刘小鱼负责赶驴往返运送,刚才走到半路,听说三个人按着刘大山打,刘小鱼担心病弱的刘大山被失手打死,随手把驴拴在溪边树上就赶来救人了。
从家里到地头的路,刘小鱼走过无数遍,驾轻就熟来到溪边,却没看到她的驴。
“狗蛋?狗蛋!”
那头驴是刘小鱼一把草一把料喂大的,取名狗蛋,很通人性,往常不拴绳都不曾乱跑,总是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
毛驴身上还驮着一垛苞米,就算缰绳没拴紧,也应该不会走太远。
“狗蛋你在哪里?”
“狗蛋你快出来,我以后再也不拔你的尾巴毛了!”
“狗蛋,以后我也不抽你屁股,求你出来吧!”……
刘小鱼一边喊一边找,沿路来回找了三遍,连根驴毛都没看见,像是凭空消失了。
不得已,刘小鱼只能扩大寻找范围,田间地头山边树林……
找了整整三天。
最后从村头到村尾,挨家挨户敲门进去,翻遍家舍棚圈和茅房,连灶台上的锅也不放过。
刘小鱼走遍村里所有人家,嗓子喊得干哑,招来不少嫌弃的咒骂,依然没有找到她的驴。
天色雾沉沉盖下来,洋洋洒洒飘起细雨,村间小路变得模糊不清,两侧屋舍陆续燃起几盏摇曳的烛火,氤氲雨幕明明灭灭。
一整天没吃东西,刘小鱼饿得手脚发软,走进家门口,眼前只有一片暮色。
她家里太穷了,点不起油灯。
灶屋门缝有亮光晃动,是灶堂里升腾的火焰。
刘小鱼准备把衣服烘干,顺便看看有没有吃的填肚子。
天气转凉,全家人都围坐在灶门前烤火。
二婶难产过世后,家里只剩下五口人,除了刘小鱼,就是奶奶和二叔,以及刘大山刘香梅这对龙凤胎。
刘小鱼进门,刘大山迫不及待问她有没有找到驴。
家里穷得叮当响,就那头驴勉强算值钱,还指着它收庄稼驮东西。
刘小鱼只能摇头。
一阵沉默,奶奶开口道:“小鱼,李良生说县里点心铺子招学徒,我跟他说好了,明天你跟他一起去县里吧,比在家里有出路。”
借着火光,刘小鱼环顾家徒四壁,深深看一眼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亲人们,点头说好。
刘老二欲言又止,奶奶不着痕迹拐了他一下。
刘小鱼看在眼里,顿了顿,笑出一口白牙,“二叔,谢谢你养我这么大,我一定会好好跟着师傅学手艺,挣很多钱,早日来接你进城享清福。”
又转向刘大山刘香梅,“以后我不在家,你们要好好孝顺奶奶和二叔,等我挣了钱,就给大山请最好的大夫来治病,给香梅买一堆金银首饰。”
刘小鱼没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好了,我去睡了,找一天的驴,好累啊。”
说完起身回了厢房,直挺挺倒在草席上,双目大睁望着漆黑的虚空,一动不动。
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良生如约上门。
刘小鱼默默回房收拾几件破衣服,跟着李良生走出了家门。
刘大山和刘香梅站在篱笆小院前,目送刘小鱼渐行渐远,忍不住对她的背影喊:“阿姐,我们等你回来。”
“好!”
刘小鱼扯着嗓子回应,声音转瞬消散在萧瑟的秋风里。
走到村口,刘小鱼顿住脚步。
回首望黄墙草盖,还能看见她时常爬的那棵老枣树。
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一瞬好像变得有些陌生。
“刘小鱼,你等一下,我送送你,跟你说句话。”
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步履匆匆追出来,焦急地将刘小鱼拉到一旁,附耳小声道:“那李良生不是带你去城里当学徒的……”
“我知道。”刘小鱼轻轻打断妇人的话,“我都知道。”
毛驴丢失的第二天,刘小鱼无意中听见了奶奶一声声沧桑浑浊的叹息。
奶奶说,眼下家里不能没有驴,卖了她,刚好能换头驴来收庄稼。
奶奶说,把她四两银子卖给李良生,这样她也算亲缘尽断,再不会殃及别人。
奶奶说,养她十八年,仁至义尽了。……
看着刘小鱼大咧咧的笑脸,妇人一瞬红了眼眶。
人人都说刘小鱼是疯丫头丧门星,可在她被丈夫张麻子打了只剩半条命的时候,只有这个疯丫头向她伸出援手。
刘小鱼抱了抱妇人,“麻婶儿,别难过,万一我去城里发达了呢?等我,总有一天我会穿金戴银!找一个俊俏的如意郎君,坐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回来,让这里所有人羡慕巴结高攀不起。”
到时候别说四两银子,就算是四十两,四百两,四千两,她都不放在眼里!
说什么阴寒煞星短命人,只不过是贫贱至极百事哀。
“麻婶儿,我走了,你回去吧,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