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湖剑山立派百年,教导门下弟子从来都是修行先修心,而下山历练,正是修心最重要的一环,得见万物,才能窥本心。
商玄知登上落雪峰时,正想到,周书棠的这一颗心,已经修得七窍玲珑了,寻常弟子循规蹈矩,再修炼上数十年,怕也难抵此境。
比如,不论哪一峰,也不会在清晨时升起烟气弥漫。
覆雪的山上飘起烟来,还真是格外显眼。
商玄知戴着周书棠的耳珰,自如穿过峰主留下的封印,朝着烟气处寻去,可不待近前一步便被刀抵了脖子。
持刀的代峰主杀气腾腾,“何处宵小,敢到姑奶奶地盘撒野!”
商玄知仰了仰脖子乖乖配合,“长昇峰,商玄知。”
远处被尘烟割裂的天空,像极了周书棠破碎的心,她头一回觉得刀比眼睛到得快,不是件好事。
她竟然把刀架在商师兄脖子上了!
“商师兄怎么会到落雪峰上来?”
洒碎金的青瓷茶盏,丝丝袅袅的热气蒸出来的是天欲染的香。
天欲染,是落雪峰独有的茶,一年长一点点,听说周师叔自己喝还不够,金贵得很,从不拿出来待客。
前一刻还有身首异处的危险,下一刻他就被请进屋内,还能尝尝这好茶。
周书棠手还有点抖,笑得也生硬,仿佛刚才被威胁的是她一般。
“内门弟子不日便要下山历练,我来询问你是否同往。”
美人眉眼低垂,隐在茶雾后头,白净的脸也染上些烟火气息,是难得一见的画卷。
周书棠却没腻在这美色里,心冷静下来,手也不抖了。
“历练啊。”周书棠尾音飘得长远,商玄知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一点儿不易察觉的落寞。
“劳烦师兄跑这一遭,我不能下山。”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师父早前给我占过一卦,他说变数死局都在万丈红尘间,我还有未竟之事,不能下山赴死。”
“咳!”千金一两的好茶全呛出来了。
商玄知剧烈咳嗽,好半晌才缓下来,“哪有人这样说的,师妹你言语之间倒是忌讳这些!”
周书棠毫不在意,“咱们修行之人,旦夕祸福,生老病死都看得淡,人固有一死,又不是那大罗金仙,死得其所就是了。”
平素里,商玄知也这样想,可他听不得周书棠这样说。
这样有趣的人,就该好好活着,好好修炼。
“既如此,不去便是,我替你回了首座。”
这事毕,商玄知也没想着走,他踱步到窗前,细看不知不觉熟悉起来的落雪峰,转而说起:“后山有烟气,不知何故?”
周书棠本来是跟着商玄知起身,预备送他离开的。她这商师兄不走,她也只能就势站定,顺着他的视线一道看,诚实回道:“准备锻两个剑簪,戴在发上以备不时之需。”
二师父说,阵前也讲究个攻其不备,她这一柄长刀扛在肩上,看着笨拙厚重,若是蹦出两枚暗器,肯定能出奇制胜。
周书棠还好心给师兄出主意,“商师兄的阵法高超,若是也能如此这般出其不意,定是战无不胜。”
商玄知笑着应下。
商玄知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周书棠掐着火候要开炉,只能带着他一起去,流光溢彩的剑簪,手柄端被锻成了弯月的形状,海棠花的暗纹纤毫毕现,隐隐有灵力流转。
冷却的时间里,周书棠还用炉火余温煨了两盆芋头。
“一个蘸盐,一个蘸糖。”
比锻造剑簪时还要严谨些。
商玄知人是吃过晚饭走的,彼时晚霞漫天,像是为落雪峰披上了一层粉色的纱。
神魂是入夜被拘进周书棠梦里的。
夜幕流星,一阵急似一阵,可见此间主人心绪起伏。
青衣小姑娘头上两支弯月簪荧光闪烁如天幕流星。
“纪前辈的术法失灵了吗?我为何还能进到这梦中来。”周书棠的梦境,从来都照着时辰严谨地走,一直都是夜晚。
“十七,你刚刚是在说话吗?我看见你嘴唇动了。”
她在自己的梦境里,缩地成寸使得比山门长老都熟练。
都不用商玄知自己装出个无辜表情来,她自顾自地接下去,“作为我没用的心魔,你终于意识到自己差了点东西,想学说话了吗?”
周书棠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十七,你的名字,要这样发音,十——七——”
掌心里的温热触感,烧得商玄知心口并脸颊一起烫。
他的手好像被灌了银,抬不起来,又放不下去。
周书棠还在努力地发音,商玄知能清晰地感知她喉咙的震动。
被蛊惑一样,情不自禁地跟着重复:“十七。”
“我的乖乖。”这下换成周书棠一副被雷击中的样子,“你怎么能连声音都跟商师兄一样啊。”
难道是今日她才见过商师兄的缘故?
想到这个,周书棠又开心了,孩童晒宝似的有些手舞足蹈,“十七啊,我今日见着商师兄了,他来拜访落雪峰,我还用最漂亮的茶具和最香的茶招待了他。”
“我原以为我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