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皇帝久违地，觉得自己被看穿。这才是真正冒犯他的东西。
楚懿心里的盘桓的阴影消失了，而他伟大的父亲，对于喻灵那野兽一样不通人事没有感情的恐惧却在悄悄滋长。
他想杀了喻灵，在那一刻，和在以后的很多时刻，直到他死去。
哈里森贵妃见皇帝下不来台，掐着嗓子给他找台阶下，"四郎多体谅一下灵灵吧，您是知道她的身世的，而且喻皇后又…又…唉。灵灵自小就比宫里其他孩子迟钝些，8岁才学会说话，您不能要求这样的一个孩子太懂事……"喻灵看着那个把自己包裹在鲜艳宫装和惨白妆容里的男人，摆出一副悲戚体谅的神情出来，向她招招手，唤她坐到他身边去。她觉得哈里森贵妃这个人，和这个莫名其妙充满表演的场景，都很迷幻。
楚懿见状立马抱起喻灵放到贵妃身旁的椅子上，自己没上坐，站到喻灵身后扶着她的肩，安抚着她。皇帝侧眼端详了喻灵一会儿，再看自己骄傲的五儿子如此懂事，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看她。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显得那么喜怒形于色，那么肤浅呢？喻灵不理解。
哈里森贵妃止住眼泪，亲切地牵起喻灵的手，"灵灵，你为什么要打你的费伊表哥呢？"
自进殿以来，一句话没说的喻灵，终于开了她的金口，认真地凝视着哈里森贵妃的白脸，"因为他说不好的话。"
皇帝一听到喻灵的答复，稍稍消退的怒火又卷土而来，把紫檀木的桌几拍得簌簌作响，他训斥喻灵，"就因为费伊说了你的坏话，你就要打死他？你就这么狠毒！"
哈里森贵妃见状去给皇帝顺气。喻灵瞧着他们二人，沉默了一瞬，然后答复道，"他没有说我的坏话。他说皇后的坏话。"
此言一出，周遭陷入片刻诡异地寂静。一个有名无实了快四十多年的皇后，被人冒犯难道是什么很大的事吗。不是，但是被喻灵拿到明面上这么一说那就是了，是事关皇家颜面的大事。哈里森贵妃急忙正色问她，一张惨白的脸显得阴气森森，"喻灵，费伊说皇后什么了？"
喻灵却又低下头来不吭声。她不可能让那么侮辱喻皇后的话从她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侮辱喻皇后不如让她去死。把其他什么东西，包括她自己，摆在对面放着喻皇后尊严的天秤上，她不可能选别的。那个时候她才12岁，对喻皇后的忠诚和决心在她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喻灵以为她自己不懂爱的。
皇帝见喻灵沉默，如同鹰隼见到猎物的眼神又再次落到喻灵身上，"你可知道欺君可是死罪。"
喻灵在他拉长的威胁的语气里，选择沉默。楚懿敏锐地察觉到父皇可能要动真格，可喻灵还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她可能不会死，但她的态度必定会让她受苦头。于是楚懿着急地拉起艾德琳，"艾德琳，你不是说当时胡闹的时候还有艾伦和戴维在场。"
皇帝在毓秀宫表现出的面目一直是和蔼可亲到没有什么脾气的人父，这是艾德琳第一次看到父皇发怒。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艾德琳一直捂着耳朵躲在哈里森贵妃身后，兀自被拉出来，怔怔地点了点头。贵妃见状，立马传唤艾伦和戴维。
艾伦和戴维，进门之后先向皇帝贵妃行礼，磕三个头，然后和楚懿艾德琳鞠躬，最后是喻灵。这是他们第一次向喻灵行礼。行完礼，艾伦和戴维颤抖着跪下。
"喻灵说费伊冒犯皇后，确有此事？"哈里森摆起贵妃的架子盘问他们，皇帝闭着眼睛坐在一旁盘他的龙虫脊骨做的手串，面上无虞，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喻灵不畏惧皇帝的威仪，可作为贵族的孩子，从小在皇威的笼罩下长大，艾伦和戴维却深知欺君之罪的严重性。在皇帝面前必须保持诚实，他瑟缩着点点头，又迅速将头颅低下，摆出一个恭顺的姿态来。
哈里森贵妃见艾伦点头，皱起眉毛，厉声问道，"费伊是如何冒犯皇后的。"
"费伊…费伊说喻灵，喻灵是一滩腐肉的孩子。"艾伦说出实情后，他听到贵妃身后的侍女吸了一口凉气。在座的各位，除了喻灵，脸色都变得很耐人琢磨。艾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因为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皇帝听到这个答复，怒目圆睁，正色呵道，"大胆！"
那个时候他们都太小了，面对那位大人，心里做好的预设，只有诚实和不诚实两条路，但实际上，不该如此的。我们应该说些令他高兴的话，在大家都无视皇后的心照不宣下，他应该撒谎的。“一滩腐肉”这四个字不可能从喻灵的嘴里被说出来。他把问题变得更严重了。
从进殿以来就战战兢兢的戴维马上就被皇帝突如其来的怒气还有大家的沉默搞得崩溃，放声哭了出来。
却见沉默已久的喻灵听到艾伦的话，像一支离弦的弓箭被瞄准到艾伦旁边，将他一脚踹翻，和他扭打在一起，艾伦倒不敢在皇帝面前放肆，只是躲闪。楚懿见状，跑到缠斗的两个小孩身边，想拉开喻灵却拉不动，没办法只好将喻灵抱起来，抱到胸口的位置上。
喻灵脚不沾地，没法耍威风，恶狠狠地盯着艾伦，冲着空气拳打脚踢。突然间，喻灵转头看楚懿。楚懿刚想给喻灵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可喻灵却没等他给反应，直接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