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暂时没有打算离京,她用攒下来的体己在京城平安坊买了一间小宅院。
宅院不大,连英国公府的后厨都比不上。一进出的院子,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四四方方的小庭院。
庭院正中摆了一个大缸,养着几朵粉色碗莲和几尾锦鲤,此时还未入夏,锦鲤躲在碧绿的荷叶底,时不时摆动摇曳,泛起涟漪。
东边的空地搭了个葡萄藤架子,架子下有一张竹编躺椅,青丝蔓缀,如帘似幕。
苏酥侧依躺椅,一袭洁白如雪的绉纱罗裙垂落,随风款摆如枝头梨花。
“啪嗒——”
手边的游记掉在地上。
苏酥抻了个腰,抻走一身慵懒,拾起那本游记放在躺椅。
揉了揉眼睛确定一个午憩已过未时,没有人打搅,也没有琐事烦扰的光阴便是如此美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
春日灿灿,正是产青梅的好时节。
她心血来潮买来一筐尚未成熟的青梅,洗干净后晾晒在院外日光充足的地方,打算做梅子姜。
脱离玲珑坞后,她已经是自由身,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半年前她未曾想过上元放天灯许下的愿望能迅速实现,恢复自由后她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找到亲生父母,知晓自己的姓名,寻到一个归处,一个名为家的庇护。
幼年的记忆空白一片,唯有在午夜梦回时,能依稀听见耳边有人唤她酥酥,亦或者是苏苏,她便给自己取名苏酥。
京城繁花似锦,消息灵通,要想打听人的下落,没有比京城更好的地方了。
这也是她留在京城的原因。
可京城寸土寸金,她差不多耗费所有体己才买下一间小小宅院,还需要做些营生才能养活自己。
苏酥将装有青梅的簸箕晒在门口,便外出寻找营生。
方走出几条街巷,便听闻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一众学子纷纷往长街尽头赶去。
今儿原是春闱放榜之日,苏酥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挤着前往金榜。
她住的地方离贡院不远,也是不少发挥失常、自认登科无望的学子退掉后她才捡漏。
“小林氏?”
一道满含诧异的女声穿过喧闹嘈杂,苏酥不认为是在呼唤自己,毕竟她在京城可以算是孤家寡人。
未几,一个穿着打扮精细的丫鬟挤进来,拽了拽她的衣袖,“我们少奶奶叫你呢。”
将险些被拽脱线的袖口解救出来,苏酥对那丫鬟道:“我认识你么?”
“你!”丫鬟气得瞪眼,指了指外围,“你不认识我,总该认识我们少奶奶吧?”
不少人都聚在金榜,一层又一层,与之相比外围的街道就显得空旷不少。
一个珠翠环绕,丫鬟仆妇如众星捧月站在她身边的富贵妇人正往苏酥这儿处瞧来。
竟是柳氏。
原来是熟人,两人视线对上,她想装聋作哑也不行了。
苏酥挤出人群,柳氏脚步未动,细细打量她,洁白如云的罗裙外罩茜色云袖薄衫,绯白相映如杏花,她未施粉黛,亦不饰金银,一根木簪斜插进流云髻。
身形匀亭合度,步子轻盈,丝毫不见被扫地出门后的凄惨落魄。
春闱揭榜之日,不少贵女娘子都出动,希望寻到一个诚心如意的进士郎,可她比那些个从小精细教养的女子都要明丽动人。
柳氏眼底划过一抹嫉妒,恰巧人已经来到跟前。
苏酥还未开口,她便说道:“小林氏,你来这里做什么?”
嘴里的“无事凑凑热闹”到底是没有说出来,被不留给她气口回答的柳氏抢过话头。
“难不成你也是想学那些个年轻小娘子榜下捉婿?不是我多嘴,如今你可比不上那些个清白娘子……”
柳氏坐月子快结束,公府便出了世子休妻的档子,就像是老天开眼一般,柳氏不费吹灰之力便从林氏手里分来管家之权。
晓椿院新添不少人手伺候她和孩子,柳氏脸上倍有光彩,像只斗胜的锦鸡在孔雀面前耀武扬威。
“你也别嫌我多话,我们好歹妯娌一场,我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呀,人呀最重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麻雀飞上枝头也不会变凤凰,总有一日会跌落枝头,落得个……”
苏酥蹙眉,截然打断她的话,“少奶奶误会了,我不过闲来无事凑凑热闹。还有我不叫小林氏了,我叫苏酥。”
柳氏一愣,旋即扬起嘲弄的笑。
“花无百日红,你趁着容貌犹存的时候寻找下家也不是什么错事,何须遮遮掩掩?我听下人说你被休后江左林家也将你扫地出门,还担忧你孤身一人该如何过活,没想到你竟然自立门户了,还改了姓名。”
苏酥一听便明白,她被驱逐出玲珑坞,原先的假身份林清秋还在,需要圆回去,江左林家便不认她这个嫁出去后又被休弃的女儿。
柳氏见她不啃声,果然是被说中了,夫家休弃、娘家抛弃,她孤伶伶的一个人怎会不伤心难过呢?先前的泰然处之都是装出来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酥不愿多谈,“少奶奶保重身体。”
柳氏还没尝够耀武扬威的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