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后生啊,务必勤勉刻苦,练习武艺不得松懈。” 菅暧长老语重心长地叮嘱,挥了挥手,打发弟子们继续忙活自己的去。 左右恭敬行礼,又开始了僵硬的伪君子剑法。 “代代无穷已,犹如积薪,后来者居上。” 菅暧长老端着淡定姿态,捋捋须,点点头,又拉住太璞,往稍远处走了几步。“咿~怎么……依老夫所见,这套剑法施展巧妙,方才弟子们挥舞之情形,远比你闭关时更加熟练了些。” 姜还是老的辣。 尽管他不爱此道,却多少瞧出点东西来。 太璞笑问:“长老夸我教徒有方?” 菅暧长老哈哈一笑,“不敢不夸。” 待神色收敛些,他又道;“你呀,别称我为长老了。你我皆为长老,管我喊道号即可。长老长老的,怪不习惯的。” “尚未习惯?” 差点,就要说出口了。 但太璞不过莞尔,且不置可否,缓缓说道:“阿者不在辅弼峰推演天机,怎么想起我了?阿斫被委以重任,不得不日日在此操练。” 菅暧长老来不及丢一个同情的眼神,只顾神秘兮兮道:“太璞子,出事啦。” “何事?” 不怪她冷静,次数多了,就变得麻木了。 毕竟,菅暧长老的怕死性情,往往从他一惊一乍的作风中窥见丝毫。 “宗门近来平安无事,也无甚趣事发生,阿者从哪得知了的大事,可曾禀明宗主,亦或者听心长老?”太璞淡淡问道。 目光随意一撇,竟见他衣带染尘,不由揶揄,“敢不敢现在就去找宗主禀告?” 若十分危急,应当立刻觐见。若不敢以邋遢貌去寻宗主,那便算不得紧急,又能是什么“大事”呢。 湫言宗皆知宗主癖爱清洁,为免尘土浊物污染,几乎足不出户,凡能纡尊召见对方一面,就已是大大的恩典了。 可身为宗主,贵为掌教,难免要与众人一起商讨机务,届时又能扯出什么荒唐借口,推托自己无法亲临会面的无奈?隋知寒尽量适应,却弄出了一个分庭施礼之法。 彼此之间,设帷幕,垂薄纱。又添一座阿迦炉香,燃烟袅袅,不绝于楹桷,深怕沾染浊气,连累自身呼吸不畅,衣冠都会污秽不净似的。 阖宗上下习以为常,既是体谅,又有瑕不掩瑜之故,多赞叹其天赋资质极高,种种光辉自然掩盖了这小小不同寻常之处。 菅暧长老却始终为此郁郁不快。 他老人家擅长星术,自认演算之才无双,可谓一代得道高人,岂料隋知寒这小子眼瞎,无视他一身的流光风骨。 小瞧他的星算本事,便是嫌弃他的皎洁星辰。 每次他披霜戴露地拜访,宗主都不咸不淡道一句“落座”,只为止住他那前进的步伐。 菅暧长老不傻,自尊之心被深深伤透了好几回。 可他矛盾啊,觉得受到冒犯,又觉得不该斤斤计较,认为自己年纪一大把了,该大气大度大方才对。反反复复地想着,这般的天人交战,反而使他自己生了几场闷气。 “我这邋遢的浊物,哪敢去见宗主,宗主也不见得想见我。”他哼哼了两声。 太璞笑道:“宗主日理万机,将我等遗忘了最好,你我乐得逍遥不是?” 菅暧长老愁了脸,“唉,逍遥不起来了。老夫不愿,宗主亦要来找啊。” “看来阿者嘴里的大事,自有旁人告知宗主。” “迟早你也会知晓。”菅暧长老颔首。 “到时候,太璞长老替老夫美言几句。” 菅暧长老冲太璞眨眨眼,语气不似平常的横秋沉沉。 八成真的摊上什么事了,至少是他无法独善抽身的。不过,要紧应该不怎么要紧,总不能宗门有难,堂堂长老还激动得两眼发光。 到底是受刺激了,还是兴奋期待着什么。 一时,难免糊涂。 “我很忙,懒得理。” 太璞眸光似清波,浅淡流转向对方,悠悠道:“今日课今日毕,我有授业之责,倘若众弟子功力稀松,听心长老可会请我喝茶谈心。阿者再叨唠不休,岂非陷我水深火热之中。” 说着稍稍侧身,留意四周动静,见弟子依旧勤勉修炼,心底多少坦然几分。 菅暧长老嘿嘿笑道:“瞧你说的,谁没被山听心骂过几回。” 说的也是事实,竟无法反驳。 “阿者请讲。”太璞扬唇,无奈说道。 菅暧长老竟瘪瘪嘴,没趣道:“阿斫不好奇听心长老最近忙些什么吗?” 见太璞沉思不语,他终于又来了兴致,凑近身,挑眉开解道:“听心长老忙啊,宵衣旰食,劳心劳力,老夫常见此情此景,实在痛心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 说到动情处,抚手叹息,像真的有在同情。“奈何邪道不灭啊,时时为非作歹,竟又动歪念,敢对本门不利。”他徐徐而谈,又啧啧几声表示惋惜,“听心长老不容易啊。” “行啦。” 太璞受不了了,为何每每都要啰嗦一堆。她面上不显,语气却流露一丝不耐烦。 “有泪莫轻弹,长老你可别哭。” 菅暧长老讪然,收起假意拭泪的袖子。 咳嗽两下,才平静道:“前段时间,湫渊琹山附近聚集诸多魑魅魍魉。此事,你可曾听闻。” “略有耳闻。” 太璞莞尔,“听闻我出关前,蚩血盟试图闯阵法,但不知为何,他们反倒内讧起来,更不知为何,又莫名消散无踪迹。” 宗门言及邪魔卑劣至极,幸亏被长老进阶太虚境界的漫天灵炁震慑住了心神,故而不敢不畏惧,不得不退。 众人以为蚩血盟仍旧执念于湫烟镜。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