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就不该信你。” 对方眉飞色舞,一扫方才颓然景色。神采变幻太快,太璞瞧她陶醉模样,不禁扶额叹息。 “谁叫你老实。” 慧猛将一卷画交到太璞手里,眨眨眼,“本女君画工了得,阿斫来瞅瞅。” 太璞依言打开,只见满纸云烟,流畅自然,仿佛笼罩一道缥缈之影。 淡墨拖抹,迢迢如梦非实,湿笔皴擦,增添无限幽深。 恍惚间,她念起“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之句。好似眼前画像景色,不过一场徒劳妄想,虚实相生,虽描绘出厚实苍茫之文彩,实则从未沾染半点红尘。 纵使五官朦胧,尺寸中亦难掩其丰神俊朗之貌。 风仪与秋月齐明,音徽与春云等润。 真好看,有静穆大美。 寥寥几笔,留白似游走之水气云雾,仿佛渐渐漫出画卷,氤氲了双目。 不知为何,太璞呼吸一窒,莫名像是在哪里见过。 观画时,慧猛不动声色地留意太璞神色,好像希望能得到认同,或者得到称赞。 “如何?” 太璞摇起头来,“你画得太粗糙了。” 慧猛说道:“但不能否认他是个美男子。” 太璞点点头,“那你的美郎君,有和你互诉衷情?” 慧猛笑道:“倒想与他共赴巫山云雨。但你看呀,这不是我故意画得粗糙,确实连容貌都没能瞧清楚。美男可望而不可即,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白白浪费了我一道又一道秋波。” 随意翘起兰花指,她指向画中一抹苍绿色,“隔着烟水蒙蒙,唯闻美郎君叹息垂首,默默注视手中某物。” 打个哈欠,又道:“似乎是一枚碎玉。” 太璞瞥过,啧啧称奇,“玉能发光?” 美男的脸还更大些,这都瞧不清呢。既然称作碎玉,想必也大不了哪里去。又怎么瞧出手中究竟何物,若非是面大镜子,要不然就会发光发热? 听出话里玩味意味,慧猛哼出口浊气,“爱信不信,就猜是一枚苍绿色碎玉。” 如果不是有戒律要守,她何必拐弯抹角,直接询问,弄清楚心底疑惑与猜测,岂不更好。 煌煌碧虚城,天地阛阓里,异乎仙门,自有章法。 日月如梭,文籍如海,探讨不及,朱黄敢怠。身为城主嫡传弟子,所知晓的仅为沧海之一粟,很多事情依旧是雾里看花,登堂,却未入室。 慧猛了解的、触及的,都太少太少。 只是罚跪次数多了,她沾染了些不知名之物,偶尔可以窥探几道雪泥鸿爪,以及几丝捕捉吉光片羽。 然后萌生几个荒诞念头。 “那抹苍绿,令我难忘。” 慧猛敛眸,笑道:“真奇怪呀。” “美色自然难忘。” 太璞怎知她那百转千回的想法,将画卷好后还给了慧猛,神情平静,又不失郑重地说道:“明日离城,我徒儿星陈,劳烦请你多多照看一二。” 慧猛淡淡道:“有胡大朗不算,还求到我这里了。” “啧啧~”太璞微笑,“瞒不过你啊。” 抽身离开时,需要一个伪装留在碧虚城,继续替她掩人耳目。胡大朗贵为纯狐族王,幻术了得,即便大宗师都难轻易识破,是最佳选择。 本来求不到。 幸亏华小晴给力,哄了几句,哄得胡大朗毛顺皮滑。 狐王讲义气,这才半推半就地同意,愿意腾出宝贵的极其空闲无聊的时间,来稍稍留神,多点不多,少点不少。 “碧虚城所发生一切,皆在碧虚郎掌握之中。” 慧猛饮了口酒,“藏岚山水深,你当心。” 太璞面色微凝,有点意外,“你知道……什么?” “的确知晓,不该干涉。” 四字简短,惜字如金。 “莫欺我无知。”太璞主动递上一盏酒,语气柔柔道:“告诉我吧。” 慧猛转眄流精,悠悠道:“胡大朗知道的,碧虚城也会知道。” 她笑得千娇百媚,复又深吟浅叹,“我的小长老,你以前多可爱呀,直言直语,哪怕旁人被言语冒犯到了,也知你品性纯良不愿多计较。看看现在,你不累吗?” 沉默了瞬息,太璞饮酒不语。 慧猛一侧身,玉臂撑住半边脸。 “我知道的可不比胡大朗少哦。”吐吐舌尖,声音充满了诱惑,明月般的圆脸上写满了真诚,“你若求我,我便告诉你。” “不求。” 太璞答得肯定,偏像小孩子赌气。 慧猛蹙眉,“装都不装,忒没意思。” “是呀是呀。”太璞点了几下头,刻意一笑,“你求我,我再求你。” “呵呵~可真是公平啊~” 慧猛佯装气极,发髻上斜着的珊瑚步摇荡出了星星点点之光晕,衬得两道翠眉格外妩媚。 “罢了罢了,我心善,见不得你倒霉。” 太璞赶紧凑上前,谄媚道:“来来来,本长老再敬你一盏。” 慧猛表示嫌弃,“去去去,看着就烦。” 太璞不恼,笑意更欢,“好慧猛~慧猛猛~慧慧~明日我便要离开,你再不说就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