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染太多,身形凝滞。” 玄门以登临九极宸界为无上荣光,或侍玄参元穹,或从昆阆别部,大道求证之法门各异,实则早已貌合神离。 慧猛懒懒说道:“湫言宗素与藏岚山交好,但别忘了,能与紫渊阙、潮音阁三足鼎立的藏岚山,另有半壁江山……” 太璞问:“混沌血脉?” “你猜呀。”慧猛笑了。 “非我族类的说辞,万年前就已愈演愈烈,至今余毒仍在。自‘狩凰之战’结束,仿佛一切恢复平静,又仿佛暗流涌动不止……” 她语气一顿,眸光脉脉,“尘埃落定后,似乎无事发生。尘归尘土归土,呵~老山主收留霁风、焰宁二部,此举毁誉参半,却也实属无奈。” 三界众生参悟天地大道,本该平等互敬,左右不过根骨差异、出身不同而已。 偏偏被赋予了另类颜色。 从辩论到争执,从争执到讨伐,从歧视到敌视,大都渐走渐狭隘。 只是当局者迷,难以看清自身困局。 秉持公允,说得容易。 紫渊阙偏心玄参元穹,近些年来却有疏远之势;潮音阁追随昆阆别部,从前引起不小震动。 藏岚山素怀友善之风,以木妖山鬼为侣,以圣兽灵禽为伴,虽遭‘狩凰之战’一劫,实力并未大损,可时任山主楚陶然不顾宗门长老劝阻,将险些灭族的霁风、焰宁二部收归己用,为此惹得天尊不满。 天尊不满,玄参元穹却不曾降罪,多半是心存忌惮,担忧会助长昆阆之势力。 已有一个潮音阁,总不能再把藏岚山都推过去。 只是如此一来,藏岚山竟成了双方的弃子。 慧猛摇晃杯中浊酒,“猜你心中有数,无需我多加提点。若你执意要帮藏岚山,再谨慎也不为过,小心背后暗箭。” 好端端怎么聊起了狩凰之战? 太璞揣摩,“藏岚山再不济,总不会被反客为主篡权吧?” 心中的思虑明显表露在脸上,笑容依旧明亮,难得有种未经尘世熏染的干净。 慧猛十分容易猜测到她会想什么,但这并不值得荣耀。 太璞侧目,试探道:“胡大朗说藏岚山律令严明,近些年愈发不理俗务,也不知能否顺利拜访故友、叙话家常。” 慧猛笑容冶艳,“哎呀呀,我的小长老真聪明。” 太璞乜了她一眼,“聪明什么?” “猜测到不易潜入山中寻访故人啊。” “胡说哦~”太璞反驳。 “我可没胡说,”慧猛啧啧几声,“离藏岚山大婚还有段时日,你不准备采办赠礼,反倒跑到胡大朗跟前蹦跶,别说什么‘思念之至’这类瞎话。” 太璞腆着脸笑道:“其实我是想你了。” 慧猛赶紧戳她额头,略表嫌弃,要她离远点,“谁信你,谁就是傻子。” 太璞忙换作委屈,“人家只是不愿惊动他人罢了。” “你有那么好心?” “我有。” 太璞瞅向慧猛,补充道:“但没你心怀慈悲。” 她为喝酒来,不求探听消息。怎知聊到了藏岚山,的确在意料之外。 自吟唱庭事毕,才真正了解碧虚城“不干涉城外俗事”之诫令,她不愿慧猛犯难,左右思量,能有能力掌握八方讯息,又愿意助她的,唯有胡大朗, 只是如此,无法避免会惊动慧猛。 慧猛再无实权,也拥有名正言顺之位势。 庸言必信之,庸行必慎之。 太璞谨慎惯了,想着既然都提及到了藏岚山,索性认真打听些消息,最好能两相比对验证以免出现纰漏。然而内心初初坚定些,转瞬又犹豫起来。 她指尖轻点水面,盏内泛起了涟漪,“福兮祸兮,自出关以来我心中总有不安,又仿佛在期待会发生些什么。阿慧,我应该闭关闭傻了。” 渐渐温柔,近乎喃喃。 慧猛噗嗤一笑,“甚好,顿悟自身不足也算是开窍了。” “不如你帮我?” “不了。” “别呀。” “不敢当,能帮你什么呢,帮你开窍?我也就比你聪明一点而已。”慧猛捻了一颗梅子吃,“还是留下来陪我吃梅子吧,你不是常说淫雨霏霏,青梅煮酒最富诗意。” 太璞敛眉,“等我从藏岚山回来也不迟。” “那我……” 慧猛伸个懒腰,继续说道:“小长老保重,若你不能四肢健全平安归来,我定会找几个容貌出众的美郎君去你坟头载歌载舞,软舞、健舞无一不有,热热闹闹的,跳得你满意为止。” “准备踏平坟头吗。” 太璞没好气地甩出了眼神刀子,“就不能盼着我好啊。” 慧猛说道:“你云英未嫁,我看着可怜呢,世间百态,总该品尝一二滋味,也不枉来这一遭。若喜欢,我狠心舍了那些美男子,都丢了给你送弥夜归墟去。” 弥夜归墟,魂魄汇集之壑。 真让人无语呀。 太璞说道:“好歹我得道修炼成了真元,不至于同众生那般亡故后魂魄散漫无识,必须去往归墟,化作八纮之水、八殥之火。” 她勤奋刻苦,终于突破至太虚期。 怎能不显摆几下。 说来碧虚城也是藏龙卧虎,即使是寻常弟子,修为已毗邻融合期。但比下有余,比上不足。贵为一城之主的诸无念不过元婴期三阶的本领,更何况他的晚辈弟子呢。 “别太自信。” 慧猛吞口烈酒,泼点冷水。 太璞不解,“在你眼里,如今的藏岚山当真危险?” 从前不是没开过类似玩笑,说要送一营的猛男壮汉给她暖床。现在倒好,不暖床了,成了直接去掘坟墓的势态。 “六合八荒何处不危险。”慧猛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