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芳沉默地俯视下方,不苟言笑,纹丝不动,仿佛她才是那尊石像。 事已至此,众人终究持有疑虑。 箭在弦上,貌似服从,背后不乏警惕之心。 “闹吧~” 她无须自己出声,总有人会忍不住出手。 正当此时,几名黄袍弟子由外入内。 “禀山主,弟子奉令巡视周围,发觉近日有人鬼祟行事,终于今晨荒鸡未啼之时捉拿归案,问其原委,含糊不明。此事弟子不敢自专,望示下如何处理。”为首的弟子拱手道。 藏岚山四时服与湫言宗略有不同,是春青、夏赤、秋黄、冬皂。 现深秋已毕,即将初冬,那弟子着黄衣,外罩皂袍,并用同色发带裹了一个太极髻。比起其他执事弟子,他年纪稍长,为显自身身份与履历,续了短须,时常下巴微扬,精干相貌兼具领袖姿态,以及处事确实还算妥当,自然令若干晚辈弟子不敢不尊敬有加。 棠器长老知人善任,派其担任监管之重任。 门派安危,其常态化管理方式便是巡逻 悦允芳辨认片刻,笑嘻嘻看向姜算子:“模样俏似你家徒弟。” 尉轻骛抓抓眉毛,说道:“本就是,哪来像不像。”他转头笑问:“又欢,你怎么被抓住了?” 青藤峰弟子又欢颇具天赋,早年曾在红尘中摸爬滚打过一回,待他逐一突破筑基期、开光期,可以永驻容颜时,已将近而立之年。他五官端正,却粗糙,唯白皙宛如珠玉,稍稍弥补不足,显得精神年轻些。 皮相平平,未见骨相极佳。 衣服沾染霜露和泥渍,头发还散乱蓬松夹着碎叶,又欢情形狼狈,神态倒一如既往的恬淡。他唇畔含笑,朝山主及长老们拱手,从容不迫道:“弟子惭愧,叨唠诸位。” 棠叁真人敛须,“惭愧什么,说来听听。” 又欢诚恳回答:“区区小事,说了恐污尊耳。” 庆福真人乐了,不由拿眼神往那对师徒身上来回瞟,暗自忖度可不能放过姜算子这个老匹夫。“山主面前,岂容你随性妄为,还不从实答复。” 他说话时习惯微微晃头,脸颊两边松软的赘肉便浅浅一动,抖得话语绵长,“听老夫劝,日后莫行有违法度之事,宵禁夜止非新近颁布之令,怎么竟会犯这等错误,亦或者其中有什么隐情?乖乖告诉我等,再看是否可以酌情减轻你罪责。” 青藤峰好似一颗豌豆,铁硬硌牙。 虽小,却吞不了。 束芳真人不动声色,把目光瞥向丹陛上的二人,又悄然敛眉藏好小心思,见那人继续冷眼旁观,便也乐得清闲打算什么都不做。 事态如他意料的,又欢继续扯着半真半假的话,“禀长老,弟子惭愧,前月瞒住师父偷吃,吃了几口面食,弟子道心不定、毅力欠缺,见众师弟妹饥肠辘辘心怀不忍,违背师父辟谷严规。师父训诫极是,‘三五七九,清欲吐纳,非辟谷不能洁净’,皆因当日多吃几口浊食,惹得一连数日真气混浑,弟子实在后悔。” 见他神色惆怅,庆福真人探手试了试,果然真气有点弱。“又欢啊,说来合该称呼你一声‘真人’了,严格讲,你的辈分还比轩光高些,可怜今日怎么反成了猫鼠。” 庆福真人呵呵道:“又欢啊,要讲实话,这与你半夜不睡有何干系?” “不是大事,就是羞愧难言。” “事实自会公论。” …… 互相扯皮几回合,又欢貌似艰难开口了。 “小师弟微恙才愈,嘴馋闹着要吃鹤影糕,弟子见他可怜便私自下山,匆匆奔波不过出于同门情谊而已。”他目光清澈,不像是在撒谎。 庆福真人道:“荒唐。” 那皂袍弟子开口道:“白日不下山,偏偏选择深夜行事,又欢子你又非囚徒,谁会时刻监视动静。光天化日之下,不是更方便吗?先前问时不说,若你诚实回复,我也不至于将此事闹到山主面前。” 宵禁,禁止的是夜晚时分不可走动。难道不能趁姜算子打盹时,再偷偷跑出去买? 又欢不辩解,“轩光子说得有理,是我糊涂。” 轩光来劲道:“又欢子拜入藏岚约莫两百年,从未踏错行差过丝毫,如今竟为此等小事无视戒律,表率不作表率,怎教山中众弟子信服。” 棠叁真人摇摇头,却问:“买回来了?” 又欢答:“尚未来得及。” 所以身上不带赃物。 “连吃不厌吗?”棠叁真人好奇道:“山下‘山溪阁’的鹤影糕再香,不至于每回都买吧。” 轩光抿嘴,暗示得力弟子去查。庆福真人笑了,说道可以借山主大婚邀请些膳食大家制作美味以款待八方贵宾。 又欢清楚他们不信,左右是拿他作筏子,好折了师父颜面,省得师父常摆出不痛快模样,日日和他们吵嘴,让他们也不痛快。悔矣,到底是他不谨慎,终归露出手脚被人发现,他细想了下,今日才被抓,还不知他们是否已经偷偷跟踪过几回。 罢了罢了,多想无益,好在不负厚望。 姜算子不太了解自家徒弟和隐岑峰的湛非默有何交集,但也没傻到会相信一堆胡说八道。 死咬住,能奈我何。好孩子,嘴巴真严实呀,都没透点风给他。临到头,又得摊到他身上。 可毕竟是自己人啊,不能不表态。姜算子觉得他的豌豆都喂了狗,“该如何就如何,老朽记得是罚抄《太上洞渊神咒经》五十遍吧。”他横眉,冷峻着脸。 庆福真人贱兮兮插嘴,“抄写算轻。做不到一字不差背诵出《太霄琅书》,是无法解束惩罚的。” 为宗门弟子奋进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