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套近乎。” “……” 太璞努嘴,“你好冷漠哦~” 温言念斜视,月辉染作晶莹光泽,目色更显深邃。 一袭紫衣,苍苍暮山紫。 最罕见一对异瞳,左为绀紫色,右眼为琥珀色,愈显神秘神采。 太璞觉得他神朗俊逸,谪仙似的,美得赏心悦目。不禁思绪飘远,默默念道:若师兄着紫衣,不知何等风采。 “既然心不在焉,何苦留守此地。” “什么?”太璞回神,随口一问。 “无甚,你无须介意。” 语气音乐不善,也不知哪里惹来不悦。 太璞赶紧道:“好事做到底……长老不妨善始善终,再……”于是乎,她费劲口舌,断断续续、坚持不懈地努力动员对方合作。 可惜事与愿违,任她如何撒娇、卖惨,再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位“自己人”依旧摆着自扫门前雪的神态,以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势。 温言念观望遥遥万里辉,不动声色地表示拒绝。 “网罗在天,吾且安之。” 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反正无路可逃,与其挣扎,不如安稳度日。 面对这份意料之中的答复,太璞无可奈何。“有时我也感慨自己,忙忙碌碌究竟为何。”自己人不帮自己人,反教她一个外人奔波,忍不住又腹诽几句。 但愿道路曲折而前途光明,好让煌煌仙宗欠她一个大大人情。 只是她面上不显,温柔依旧,“我知你不爱管身外事,便不该强劝。失礼了。” 温婉娴静的姿态,最容易赚得他人好感。 随即,她假意拭泪,眉间弯弯,流露高处不胜寒的楚楚神情,“湫言与藏岚世代交好,情义不可忘,太上长老视我为知己,期以厚望,我更不敢辜负。纵然力卑,亦当尽心才是。” 温言念笑了,“好动人的言辞。” 刹那,月生湖心,层波万倾滟滟,熔金之色染得流霜增辉。 轩室明净,美人温雅,入目一片皎皎,心情也随之愉悦了几分。 笑得有多美,声音就有多冷漠。 “在其位,谋其政。高处之寒,岂是寻常可见,有此荣幸感受,应当倍加珍惜。”温言念轻捏长蕊木兰,挥袖一挽,舞了几朵碎花。 美人负手而立,说道:“秘而不宣之事,唯有身居高处方可去解。世间如梦非实,并非以前无闻,而是现在能知。望长老好自为之。” 太璞微笑,暗忖:老娘最烦不讲人话的。 可惜世人以谈吐文雅为荣,奉作圭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久而久之,她也难免掉入窠臼,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倒酸词,美名其曰“出口成章”。 “谢长老美意。” 太璞也就嘴上客气,心里不太认同。 从小到大,这群爱打机锋的半仙们,总爱和她讲“天道无亲”之类的哑谜。凡是表露关怀,就说什么“好自为之”,起初觉得沉甸甸,慢慢便也释然了。 不过有一点没错。 许多事,唯有达到相对位势,她才有资格触及一二。 按俗话,天塌了有高个顶着,这是荣幸,也是无奈。 “保重。” 独孤凡都劝不动温言念,她更没这本事。说来说去,最后不得不道声“告辞”。 太璞作揖,准备去别处转转。 正携步要走,猝然记起了最要紧的事情。 “长老海涵。” 她笑颜如花绽,“出门远游日久,我分外思念宗门师友,借此良机,意欲报声平安。劳烦长老替我传信一封,妥否?” 温言念淡然,双眼乜斜,神色近于傲睨自若。 半天不闻动静,太璞腆着老脸,瞅着双眼,默默地盼啊盼。 温美人把手一挥,虚空出现几个字。 开头为“久违芝宇,时切葭思”,结尾是“顺颂时祺”。 中间空白,等待来者书写。 于是乎,一个念,一个记。 不多时功夫,一卷素笺系以丝帛,由青鸟为信使暗暗撷去。 太璞前世实诚,重生后茅塞顿开,于旁门左道一途上学思双进,精明利索,有一闻千悟之才。连长袖善舞这套小聪明有样学样,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曾痴迷于了解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日行一善,广结善缘,寻觅的不是胜友如云的景象,要的是能左右逢源。 人生得一至交好友,固然极美。 若无,仍应自得获益之处。 与温言念初识,是在碧虚城。 面北望海,她吟咏“白露滋园菊,秋风落庭槐”之诗,忽听身后有赞叹声,称词句运调轻灵,用词清靡。 她哪懂诗词歌赋,只会吟诵,不会创作,靠的是前世记忆而已。 虽惭愧,但她又回答得理直气壮。 对方故意问她:为何不歌咏灵海渺㳽,反倒感慨夕阴气象。 她笑笑,好奇这位君子难道真看不穿虚幻之色,眼前白浪,耳畔荡𩘻,远不如脚下葩华芳香,尽显可爱。 碧虚城布局,神似人间帝都。 象魏高阙,恢弘沧桑,有炊烟袅袅、万象太平之气派。 倘若极目远眺,四方城郭之外,尽绝迥异景色。 东有冰山雪岭,西有沙海驼铃。 南有辽阔高原,北有碧海云帆。 东西南北之景,不过梦幻泡影罢了。 所见非真实,哪怕浮想联翩万千,终归徒劳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