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此行倒是经历不少,也难怪大臣们纷纷称赞,他越来越有储君风范了。”
“太子殿下德行出众,亦是民心所向。”陆酌言附和道。
“是吗?”赵槿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短短两字却仿佛有千斤重,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太子殿下德行出众,公主殿下德行有亏……
这是前不久父皇的口谕里传来的话。
如今听来,何其讽刺!
陆酌言不知他说错了什么,竟惹得公主不快,可他知道,此刻最好的方法是不言不语。
亭中除了风声,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方梨为赵槿取了披风来,见气氛微妙,不敢多看,“殿下,起风了。”她将披风披在她身上。
“来的正好。”
赵槿勾勾手指,附在她耳侧轻声说了句话,惹得她双眸瞪大,不可抑制的惊呼出声,“水云间?!”
话才出口,她又立时捂住唇,忐忑的望向四周,瞥见陆酌言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神色,她才懊恼的低头,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道:“殿下,您千金之躯,怎可……怎可沾染如此污秽之地?”
‘水云间’三字虽听着诗情画意,却是个身家清白之人绝不会踏足之地,只因此处是男子卖唱卖笑,出卖色相的勾栏瓦舍。
“若是……若是被人知道……”也不知道方才那一嚷嚷,有没有被旁人听到。
其实她这个担忧实在多余,等她把人带回,怕是十里八乡都将传遍,她将再次声名狼藉。
“那是你喊的,怪不得本宫。”
赵槿不以为意地笑笑,“父皇不许本宫出府,那本宫就不出,从外头把人带来总不算抗旨。”
“可是殿下,府里这么多……”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府里这么多男人,怎么还不够?偏要再去点小倌?
“怎么?本宫说的话不管用了?”
闻此,方梨也知无论自己如何说,赵槿都不会改变主意,她只好应声,“奴婢这就去。”
待她一走,陆酌言的面色就维持不住了,他僵硬着嘴角,试探道:“殿下为何……”
从前无论她如何荒唐,都绝不会踏足此等污秽之地,是什么改变了她?
他心乱如麻,跪着的膝盖往前挪了一小步。
“殿下若需要,属下愿为殿下分忧。”
赵槿终于赏了个眼神给他,却不参杂任何情绪,如同货物般打量着他,末了,淡淡评价,“没兴趣。”
这三字戳心,他的世界一下子崩塌,勉强维持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他颓废的立在一旁,直至方梨把人带来。
她没敢带着人走正门,却还是被人发现,一群身材高大的男人再怎么遮掩放在人群里也依旧打眼,府里众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上至府中面首,下至丫鬟小厮,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群人,纷纷咂舌。
“这么多人,殿下一人吃得消吗?”有人忍不住嘀咕道。
裴浔听到响动,从小厨房里出来,见状也怔了怔,看他们去向,心一沉再沉,沾了面粉的手微微攥紧,他眉宇间的冷意霎时涌出,转身回了小厨房,盯着灶台上刚做好的糕点,毫不犹豫的扫到地面,当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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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人都带来了。”
赵槿款款起身,长裙浮动,勾唇在一众人里穿梭,见到还算满意的便说一句‘抬头’,众人心惊胆战,既想得了青睐,又怕会招致杀身之祸。
她回到长椅上,淡声问道:“你们会什么?”
“回殿下的话,奴会唱曲儿。”
“奴会弹琴。”
“奴……”
赵槿被他们吵的不胜其烦,微微抬手道:“行了。”她指向一人,“唱个曲子听听。”
说罢,那人摆足了姿势,扬声便唱了起来,落在赵槿耳中,却似檐上乌鸦,刺耳得很。
“停停停,跟鸦叫似的,难听!”
不知何时,一旁躲着看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就连裴浔都混迹在人群里,他们偷偷发笑,如同在看一场戏剧。
旁人不知,可他们却清楚赵槿这多变的性子。
“你来,唱一曲听听。”
赵槿朝一旁伸手,方梨了然的递上一个银锭子,她将银子放在一边长椅上,开口道:“唱的好,这便赏你了。”
有了目标,他们都分外卖力,争先恐后地表现,却惹得赵槿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憋笑,最终归于一声浅浅的叹息,“本宫错了,你这还不如方才那只鸦叫!”
“……”
寂静片刻,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连裴浔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眼底的柔光缓缓蔓延开来,眉目舒展,春风拂面,仿佛只要看她一眼,便能忘却她所有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