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时,如意一反常态,准时和三十名士兵一起站在了训练场上,她换上了束口的灰色麻布棉袍,头上简简单单挽了男子的发髻,只插了一根绿色雪松木发簪,颇有几分英气。
如意将三十名士兵分成五组,每组选了一名法术较为高明的士兵当组长,让他们负责教导督促组内的其他士兵训练。如意让书阳把家里珍藏的一套她从知政大人那打赌赢来的匕首拿了过来,这一套匕首共计五把,是用蓬山上的灵铁锻造而成,刀刃锋利无比,可轻而易举的斩断千年冰山结出来的坚硬如铁的冰髓。匕首把上雕刻着蓬山上的各种珍禽异兽,做工十分精美,只要灵力足够,施以法术,匕首就会变成相应的猛禽,替主人攻击敌人。
当初郑知政将这套匕首输给如意时十分不舍,不过这套匕首留在如意手里也没什么大用处,如果不是害怕郑知政知道了扒了她的皮,如意早就就将他们卖了换成银币了。如意将这套匕首分送给了五位组长,那五人十分感激地收下了。
如意站在队伍前面,以手为笔,在空中缓慢有力地画出灵符,灵符被她施了法术,散发着金光,漂浮在空中,并不消失。如意让士兵们对着空中的灵符依样临摹,如果临摹的正确,灵符就会消散,如果力度不对,或笔顺有误,灵符会像人脸一样,呲牙咧嘴的嘲笑个不停。
队伍里一个叫赵荣的小兵,怎么都画不好灵符,沮丧的低下头,蹲在角落里,不住叹气。如意走过去,笑着把他拉起来,轻声安慰:“我刚练习的时候,画错灵符,那灵符一下子变成豹子,追了我三天三夜。”
如意随即后退两步转到赵荣身后,轻轻环握住他的手掌,用自己的手指带动赵荣的手指,让他慢慢体会自己手指的力度,教他在空中画出咒符。
“指直而松,气息不断,过弯则滑,力尽以成”。
赵荣有些害羞,指尖的气道出了偏差,划破了如意的手掌。赵荣大惊:“大人,在下该打。”
如意看着赵荣慌乱的样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笑到:“幸好只伤了手,又没弄坏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不用灵力,过两天也就长好了。要是衣服烂了,我可得问你家将军要钱买新的。”如意身上这件衣服是书阳花重金买入的雪山棉做成的,十分保暖,如意十分爱惜,只有极冷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
赵荣的脸色有些和缓,可是依然显得非常沮丧:“是我自己太笨,怎么都学不好,拖了大家的后腿,还害得赵大人您受了伤。”
如意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臂重重的拍了一下赵荣的肩膀,打趣到:“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笨啊,是嫌弃我不会教吗?其实咱两个都不笨,你看你的气息知道我爱惜衣物,明明可以划破我的衣袖,却拐了个弯,只伤了我的手,它和你一样聪明的很。”
“在战场上拼杀需要用尽全力,毫无保留。而画灵符讲究的却是不同环节的力道。你要把你的气息当做坐骑进行调教,知道它的喜怒哀乐,让它完全听命于你就可以了。”如意继续说道。
“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珍惜物力!你的手连一件衣服都不值?”杨泽不知何时站在了如意面前,轻蔑的一笑。
“伤了衣服就能不伤我吗?这不是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们穿的灵锦。”如意丝毫不肯吃亏,反唇相讥。
杨泽想用灵力帮如意抚平伤口。如意把手缩了回来:“不用,不用。你让厨房把饭菜做的好吃点,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吃回来。”如意觉得杨泽在蔑视她,不由的想发火。
至那日后,如意每日和这些士兵一起训练,一起休息,偶尔空闲的时候她也会教他们认字、唱歌。有时唱的是北元旧歌,苍凉悲壮。
“有敌来犯别爹娘,回首相望泪满裳,手握金戈,心惶惶。
剑挑苍穹卫家乡,壮士策马奔四方,执剑斩敌,血染衣。
风卷云起雪飞扬,黄土埋骨无寻处,青青草长,归何方。”
有时唱的是南元小调,绵长悠远。“谁家有女,轻卷帘幕试梅妆。不见郎君,山高水远恨离愁。往事思不尽,不惜韶华,已成伤。欲歌无语,欲笑还颦,断人肠。”
杨泽无事时会静静地站在一边看如意带着士兵训练,并不说话。站的久了,他会回到室内,坐在小几前看书、喝茶,只是偶尔会透过打开的窗户久久的凝视户外的如意。
初见面时,她教自己的下属诓骗上司,却也认认真真的忍着不适替他找出了凝波瓶的问题;再见面时,她懒惰倦怠,被自己出言相讥后,并没有心怀不满,反而变得兢兢业业,耐心细致。
她有着神族的身份,看似柔弱,却不是娇嫩的鲜花,反而像荒地的野草,扫清一切障碍野蛮的生长,生机勃勃,也坚韧不屈。他看不透如意,越是看不透,他越想看透。如意无意间回过头,有时迎上杨泽的目光,她会讨好的笑笑,心里暗想:真是个无处不在的万恶监工。
三十日毕,这些士兵已经熟练的掌握了重铸凝波瓶的技法,除去第一个五日外,无人再遭受鞭刑,如意如释重负,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走。她心情愉快的自己掏钱让厨房买来了上好的牛肉、羊肉还有糯米酒,又让书阳送来几个烤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