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爱是彻夜不停的雨。
我和帕洛斯唯一一次吵架,是在我们16岁生日这天。
……直到现在,我依旧记得那天的雨势愈演愈烈,扰得人心烦。
灯打下一片暖黄色的光,帕洛斯推门而入,潮湿冰冷的水汽紧随其后。
他身上的衣服淋湿了些许,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一起,水珠不断落到地上。
一滴一滴,像雨还没停。
我抿唇问他为什么下这么大的雨还要赶回来,他只是笑笑,然后轻声说:因为明天小伊的生日啊。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连思考的余地都没给自己留下。
我的生日?
……明明也是你的生日啊。
我默不作声,只是给他递了杯温好的姜茶,他扬着笑喝完,夸赞我做姜茶的手艺又进步了,但还没说几句就被我赶到浴室了。
先去洗澡吧。我的目光落在他没干透的发梢。
姜茶是早就煮好一直用小火温着的……因为我知道他会冒雨赶来。
他总是做这样的事。
即便我说了很多很多遍。
一千遍或是一万遍,他也只是眨眨眼,然后装作不知道。
很讨厌。
帕洛斯披散着头发走出来,因为刚洗完澡,所以看着依旧是那副可怜样。
他俯身把毛巾塞到我手里,然后抬眼,看着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小伊帮我擦吧?”他这样说。
我默许了。
他背过身去任由我慢悠悠地擦拭他的长发,我的动作很轻,毕竟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谁也没说话。
直到我擦拭头发的手一顿。
……他身上有血腥味。
“帕洛斯,你受伤了吗?”我拿着毛巾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低垂着眼平静地问。
他轻松地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 : “只是一点小伤,破了皮,没关系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谎言对我无效,所以谎撒的面不改色。
记忆深处的对话不自觉浮现。
「小伊是最重要的。」
「比你自己还重要吗?」
「嗯。」
我有些喘不过气。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呢?我已经记不大清了。
回忆早已模糊了。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总是藏在雨里,沾染一身潮湿,只留给我水渍。
怎么吵起来的已经不得而知了。
好像也不能称之为吵架吧,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质问、哭诉。
一遍又一遍,愈演愈烈。
就像窗外的雨。
帕洛斯半跪在地上抱着我,低声向我解释,说是路上雨太大,他没看清,被划了一道口子,不碍事。
他安抚地摸着我的发顶。
我知道的,他在撒谎,而我却无法直白拆穿他的谎言,满是歉意的字句让我哑口无言。
“小伊,我会去处理好伤口的,相信我好吗?”
……又是这句话。
「小伊,你先走,我一定会很快跟上来的,相信我好吗?」
「小伊,我要出去工作了……嗯,是很安全的工作,不会受伤的,相信我好吗?」
「小伊,就算离得远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相信我好吗?」
小伊,相信我好吗?
我要怎么相信你呢,哥哥?
明明骗了我那么多次。
“……真的吗?”我还是不死心般说出了这个明知答案的问题,每说一个字我的心脏就像是被捅穿一样痛。
“真的哦小伊,早些睡吧,好梦。”他哼起了轻柔的调子,熟悉的气息环绕着我。
他一定有几个调子跑了,明明我不是这么给他唱的……
我佯装困倦地闭了眼。
雨夜很好入眠,他大抵也是这么想的。
等听到他关门的动静我才睁开毫无困意的眼睛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渐大的雨声扰乱我的思绪,我滚下床,躺进毛绒绒的地毯里,拖着我早已没有知觉的双腿摸索着爬到门边,再撑起身子轻手轻脚地靠着门板坐下。
他不知道我没睡,但我知道他没走。
……就像我提前煮好用小火温着的那杯姜茶。
雨可真大啊,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我在屋里都能听见。
走廊很冷吧,会有雨点飘进来的吧?他穿的这么少会生病的吧?头发也还没干啊,我应该先帮他擦干头发再吵的啊……
就快要到零点了。我在心里默数着。
“生日快乐,小伊。”
这间房子很便宜,隔音也不好,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能听到一门之隔的他低声呢喃着,祝我生日快乐。
该说不愧是双胞胎么?
几乎是同时,我看着漆黑的房间,无声开口。
我说,生日快乐,帕洛斯。
帕洛斯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我们16岁生日当天的零点,早已睡下的我曾跟他一样,隔着一扇门,卡着零点,说,生日快乐。
一门之隔,隔开的到底是什么呢?
寒冷和温暖?潮湿和干燥?
——我所有未曾宣泄的情感、言至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