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兒呢?」她邊說邊試圖進門,藍綪深知方素雅愛女心切,連忙退身致使她得以步入房間,「她還好嗎?」可一進門,則見藍熙默不作聲地由床上緩然試圖坐起,藍綪趕忙闔門,隨之上前攙扶,直至穩然坐定後,方素雅仍見其面如死灰,唇色不如既往之潤紅,底心不住泛起一陣陣疼,似是波濤,不斷加劇。
藍綪順勢拉了張椅擺於自己原先所坐定之處旁,先行讓方素雅入座後,這才伴於其身側,藍熙罕見地轉而深凝眼前這名名義上稱之為「母親」之人,興許是因有些時日不見,對話中的生疏感油然而生:
「……熙兒,」方素雅有些猶豫,深知藍熙實質上並不想見到自己──一如前些月時同她大吵一架的那次──只因她次次的「自以為」,和步步緊然逼迫下,導致而今的她再也受不住那樣窒息的空間,徹底逃離自己身邊,現下她也已意識到錯誤,從而不再那般逼使,於是順了些氣後,緩聲開口:
「你還好嗎?」此語一落,藍熙聽出了方素雅不同以往之語氣,瞬感微詫,可仍面無表情,則見藍綪似乎因不願打擾彼此談話,試圖起身離去之際,藍熙卻先開了口:
「姑姑,」聞聲,藍綪倏地止住起身之舉,從而望向藍熙,低聲二字,似是請求:「您陪我。」藍綪則凝著其眸底之堅定,下意識地瞥了身側之人一眼,見方素雅緩和之態並無異色,彷若得其許可,這才又坐了回去。
藍熙這時才選擇正面回應方素雅之問:
「您來做什麼?」沒有任何一絲起伏的語調,波瀾不驚之態,不願正面應答之固執──方素雅知道,藍熙多少對她還是有著些恨的,可也無話可說,畢竟而今一切,終是她一手造成,默了半晌,於是應著:
「……你的傷呢?」掩不住微顫著的口吻,一旁藍綪從而深切感至方素雅打從底心對於藍熙的心疼和不安,同時明瞭因藍卓之舉,致使整個家庭氣氛漸趨詭譎,換作是她,若經驗此種婚姻,也不那麼有自信得以游刃有餘應付著上下大小事,著實辛苦,再而聞她啟唇:
「擦過藥了嗎?」此語一落,縱使是藍熙這般狂吝之人,面對任何人的關心──尤是一直以來盼著的生母,加諸實是青少,終是抵擋不了鬆動的情緒,她頓了會,罕見地輕頷著首,隨之以著悶嗓一應:
「……姑姑剛剛幫我擦過了。」聞言,方素雅這才鬆了些氣,同時也慶幸著她並未因前些月那些事仍與她置氣,致使不願同她對話,此行她也並未打算說教,默了會這才又道:
「那好好休息,」隨之有些慚愧地凝著手心,她本是想來看她幾眼即刻便走,不願造成她任何方面的壓力,可當她見到人了,她也願意回應她的提問,卻又想著不走了──但她知道,她不能那樣做的,只會讓眼前人更反感她,於是有些艱難地再而啟唇:
「我先出去了。」語畢,藍熙則見方素雅緩然起身,扭頭先向藍綪示意後,即越過她並要步出房門,她則於此時驀然發話:
「……『他』呢?」簡短二字,言下之意──「藍卓」他還在這個家裡嗎?
聞言,方素雅並不會不懂藍熙口中之「他」為何人,卻是一頓,從而穩然回身,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顏,明晰烙於藍熙眼底──
於這一剎,藍熙便已知最終答案了,愣然地聞方素雅以著最深沉哀痛的語氣,一字一句傾訴著明擺於彼此間,那無可撼動的事實:
「……別想了。」──別想了,今日他的回歸,不過是為了另一個人;也別再想了,他永遠,沒有把我們當作他的責任──
自始至終,他的眼裡,只容得下那個「男人」。
此語一落,藍熙驀地臉色一沉,不自覺緊握雙拳,卻是有些失神地俯首半晌,一旁藍綪見狀,深知藍熙此時又落入情緒的漩渦,不好於旁,說再多也僅是徒然,急忙起身,輕推著方素雅隨之向她發話:
「那熙熙,」她望了眼仍正出神凝視前方的藍熙,也不管她是否聽著,徑直道:「我跟你媽媽就先下樓去了,你好好休息。」語畢,方素雅縱使也察覺到周身倏然凝重之圍,可到底不想再給藍熙更多壓力,終是跟著藍綪一同迅然步出臥房,獨留藍熙一人於房內,憶想方才於書房內那幕幕狠絕,伴著底心試圖毀滅一切的決然,甚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