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横生也不总是那么废的。
继廉风建设会议上,他提议搞干部之间的相互批评,想弄臭牛书记的名声失败后,他又开始搞起了新名堂。
这天上班,公社人员正各司其职、各忙其务,场院门口忽然就开进了一辆军用吉普。
几名荷qiang实弹的军人跳下车,为首一人询问牛怀东办公室在哪儿?
财政办的小刘战战兢兢给他指了路后,这群军人就直奔其处而去。
没两分钟,就把牛怀东“请”上了车。
段章得到消息,匆忙而惊惶地奔过来问:“同志,你们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要带走我们家老牛?”
两名军人拦在车门口,将车内的牛怀东挡住,严厉地道:“我们只是带他去问点儿事情,请不要妨碍公务。”
田横生这时也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出来了。
欣赏了一阵段章的失措和牛怀东的强自镇定后,阴阳怪气地劝她:“嫂子,老牛自己就是部队出身,除非是被抓到了证据,要不,他也就是回部队上做做客而已,别太担心。”
说着,还给旁边民政办的小田抛了个眼色。
小田会意,故意搭腔说:“可我怎么听说,牛书记有黄金问题啊?”
田横生疑惑地问:“什么黄金问题?”
小田煞有介事地道:“他以前当政-委的时候,他所在的新-四-军-部队从老根据地,奉令去东北抗-战。离了老区,北海币就用不了了,他就让人换成了法币跟黄金。就是这个黄金问题了。”
抗-战年代,官兵们生活艰难,甚至有食不裹腹的时候。
但就在这种艰苦环境下,上至军官下至兵士,待遇相同。
——统一实行供给制,无军饷薪资,仅发放每日额定米、菜。
有时军中伙食略有剩余,就折成一点零花钱发放给官兵们,让他们能买来针线补补衣服,或是买到双新草鞋……
因为买不起肥皂,又要长年打埋伏、打游-击,好多人身上都生了虱子,奇痒难忍。
每当休息时,大家就坐太阳底下捉虱子,还笑称这是革-命虫。
在所有人都过着这种最低标准的生活时,牛怀东要真的贪污了黄金,那可真是罪大恶极,罪该伏诛了!
段章怒道:“我们家老牛连蹲点农户家的饭钱都不敢贪,还会贪部队的黄金?!”
民政办的小田袖起手,撇嘴道:“那可难说,小的不贪贪大的嘛。”
田横生还假意喝斥了一句:“小田!”
可围观的干部和群众们,已经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听不清在讨论什么,但八成不会是什么好话。
段章骤然惊觉,这种情况下自己情绪越是不稳,越是容易落人口实。
她一秒冷静,淡淡地道:“到底是去协助调查的,还是真贪了,过两天就知道了。”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办公室继续忙公事。
田横生就等着她发飙呢,最好是跟部队的人发生冲突,他也好拿这事在会上说事。
现在好戏没瞧够,他皱了皱眉头。
可看到死对头被军车拉走了,又喜上眉梢。
马上召开会议,把跟牛怀东走得近的人全部集中清算……
妇联办已经独立于公社,倒是没在清算之列。
但赵春花还是心里不安,找孙希希求问解决办法。
孙希希反问:“办什么法?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又叮嘱她和唐棠,这段时间一定不要单独行动,也不要到公社场院之外的地方去。
叫她们要注意规避危险。
她又去看了看段主任。
这个坚韧的女人还真就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她还真有点佩服她。
而事实上,段章心头的乱只有她自己知道。
黄金的事,牛怀东是跟她讲过的。
他当年在部队上,经费用得节省,直到部队改编,那些法币和黄金都还有所剩余。
不过账和实物从来都是由专人保管的,只在用钱时打报告,由他审批,并不经他的手。
后来他转到了地方上,这笔钱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再后来,听说这笔财物的保管员也转地方了……
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人走的走、散的散,账册也不知有没有保存下来。现在想起查这些,真能查得清吗?
段章忧心忡忡。
和她不一样,孙希希考虑问题考虑得比较刁钻。
她想的是,这都建国多少年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查抗-战-时期的资金问题?
再说革-命老兵们都是同生共死,在战场上把后背无数次留给战友的人。要让这群人背刺战友,那可能吗?
那么……田横生能撬得动的,就应该是地方上的人了。
特别是保管牛怀东地方档案的人。
比如像她,就是靠着档案,成功让田横生骨折的……
她偷摸去找田铁柱,问他田横生在区里、县里的“交际情况”。
田铁柱拍着胸口,说:“你就是我亲老师!你叫我说一分,我把十分全告诉你!”
那架势,活像是她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