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桑斯特这一周顶下了多大的压力,他眼下的黑眼圈明显比原来更重了,脸上也是说不尽的疲惫。我又想我是不是太过自私,当时只顾着潇洒地带着加德纳一走了之,把所有的烂摊子甩给了桑斯特。
这七天是我和他们失联的七天。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我的哥哥,一直。
桑斯特是翱翔在曼哈顿上空俯瞰一切的雄鹰,我被他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这双灰色的翅膀挡过了太多的雨。我不知怎么地就晕倒在了他怀里,被他抱起走出航空航天局时,意识模糊之际我看到了他身后空旷陆地之上的夜空。
他从来都是背靠着这样的黑色一路走来的。
塔莉兰德·克林顿,你是不是该长大了。
至少别再让一直最在意你的哥哥因为你而辛苦了。
我跟着那个来自火星的男孩体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疯狂和不计后果的自由和爱情。我还欠加德纳一次音乐会,不是中央公园的夏日舞台,也不是我向他提起过的霍华德海滩。
贫瘠的土地里开出一朵没有被润色的玻璃玫瑰,易碎的花瓣,脆弱的根茎,无法伤人的钝刺。
风里是爱人在耳边绵缠的呢喃,悠扬着飘荡在天幕之下的是未成曲调的琴声。
我的爱跟着加德纳去到了火星,可是我自己还在这里。我那份所谓的理想或许早已在纽约很多个晴天雨天里生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发芽,可能是心脏,当触动心脏最深处的那个人出现时,它已开花。
加德纳,红玫瑰的颜色是你的颜色。
十七岁的我因为你而鲜艳。
我最爱的人啊,从十八岁开始,我不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勇敢了。我要承担的东西有很多,我要守护的人还在受伤。
爱情是我们认知里不存在的上帝的馈赠,他给了加德纳不顾伤痛甘愿折断翅膀跳下高塔到我身边来的执着,也给了我直面成长和现实的勇气。
拼命想来到地球却被地球拒绝,最终回到火星的加德纳、义无反顾地逃离纽约又回到出发点的塔莉兰德,十八岁,都要好好长大。
在十四亿英里漫长的航线里,灵魂的距离为负。
回家这天一场大雨席卷了纽约。
我仍记得上西区比起时代广场和华尔街更暗的城市灯光、滨河公园变热的晚风、茱莉亚音乐学院像是终日不停的乐声。
记得这个雨天里纽约街头无数行人撑着的各色的伞。
这天的纽约陌生又熟悉,一切都是重新定义的风景。它用独特动听的交响曲给我奏起赞歌:
欢迎回到纽约,为你我已等候多时。
塔莉兰德·克林顿,欢迎回家。
在家门口那条有些迂回的绿景灰路上,有个人好像站在那里等了我很久很久。情感的牵绊和心灵的感应没理由地推着我向前走,伞下的人穿着斯塔夫多的制服,酒红色的格裙和我的一样剪短,浮夸的黑色长筒靴面上沾着雨。
那是很长一段距离,也是我们相隔千里杳无音讯的时间维度。
那应该是艾玛·里拉人生里最煎熬的一周。
或许是看到来人,她把伞举得更高。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们对上了彼此的目光。灰白色半透明朦胧的雨幕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我们的曾经。我清晰地看见了她举着伞那只发抖的手,因为哭意止不住抽动的嘴角,和泛起泪光明亮的眼睛。
“塔莉兰德·克林顿,帅气的女孩,我猜你一定度过了你即将十八岁的人生里最潇洒快活疯狂的一周。”
“该死,同时也是最不清醒、不计后果的一周。”
“可是,欢迎回家。”
我们向彼此狂奔,我们在伞下拥抱,我们贴在对方耳边低语,我们十指紧扣拥抱重逢。大雨淋湿了一切,可唯抛弃了我们,把我们丢给了晴空。
我和艾玛在夜色里开了一盏小夜灯,那是她在思念我的一百六十八个小时里准备的礼物,那是一个火星的模型,我妄想从这簇微弱的光亮里找到东得克萨斯的位置,闭眼就是加德纳的模样。
分开后比在一起时更爱他,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帅气的女孩。
我和最亲密的朋友躺在同一张床上,她问起我和爱的人接吻的感觉,她会打趣我刻意掩饰的羞涩和假装平常的轻笑。
“像拥抱全世界。”
“小时候我们都幻想过我们什么时候会遇到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会和他经历一段什么样的罗曼蒂克史。”
“可那时我们都想不到,你爱的人会那样独特,他来自火星。”
“他只是加德纳而已,就像你只是艾玛,我只是塔莉兰德。”
“希望你那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脑子没有因为你的男孩而忘掉不该忘的,我假设你知道SAT考试就在下周?”
这天晚上我告诉艾玛关于西边的故事,比如俄克拉荷马城明艳的日光,比如新墨西哥沙漠里连绵着一望无际的低矮沟壑,比如洛杉矶海岸边上高耸的好莱坞山。再比如我没来得及被他陪着去看的——拉斯维加斯的日落。
“我没有未来和你全美游的计划,毕竟横跨四千五百公里是你们的专属记忆。”
“我们只会一起去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