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放血？”王婉噌一下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捻着白须的大夫，“这？哪里来的放血？就他这小身板还有血可放？”
王婉的口直心快让一旁药童不由得一下没忍住笑出声，贺瘦微微红了脸，小声跟大夫解释：“我娘子性格大方豪爽。”
“别大方了，你被人放血你不知道？”王婉盘坐在贺瘦身边，拽过他的脸看了看，确实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我的天啊……还好带你来看了。谁做的啊？”
别的不说，原先的王婉记忆里也没什么放血之类的事情啊？贺瘦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是村里谁做的？还是贺家那帮混蛋欺负你了？”
大夫确实一脸严肃：“这可不是外伤，是邪术！老夫观这位公子脉象，大约此事已经有半年多了，大约是有人拿公子的血作祟……公子，这究竟是谁做的？”
王婉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也有些着急忐忑起来：“阿瘦，之前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这……这还没到六十年代呢，你演《许三观卖血记》年份也对不上啊？”
贺瘦也不管旁人着急，只是摇摇头重复：“我不知道。”
大夫看着贺瘦，半晌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公子这是为虎作伥啊！自己性命丢却不说，倘若此人再妨害他人，这可是造孽了。”
王婉左右看看，有点摸不透情况，只能闭上嘴和药童一块躲在旁边不说话。只见贺瘦眼里浮起一片水气，俯身跪在大夫面前：“请您不要再问了。鄙保证此人绝不会再祸害乡里。”
“他如何了？”
“走了，大约是已经达成了目的。”
“他们在说什么啊？”王婉也不敢插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一旁药童闻言也摇摇头。
“哎……”大夫表情颇有些沉痛，“愚者不可医啊！公子大约自小便有不足之症，又多积劳成疾、郁结于心，眼下兼之血气不足、身体亏空。我观公子面相……怕，左不过一两年了。”
王婉一开始还在看药童捣药，一听这话飞速抬起头：“什么？”
贺瘦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俯身一拜，似乎对大夫的话早有预感。
“不是，怎么就一两年了？这……”王婉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这位娘子你有所不知，公子本就体弱，又劳累疲乏，血气亏空。眼下已经伤及根本……这所谓一两年，乃是公子的寿数。”
“这……”王婉一愣，望向贺瘦清瘦的面颊，“那，那这好好养也不行？他眼下身子弱，那么我们吃好些、住暖一些，这也好不起来么？”
“娘子，敢问什么是好好养呢？”大夫皱着眉摇摇头，“我观二位虽仪表堂堂、气度大方，然衣着单薄、脚下踏着草履、身上披着被褥，大约生活并不宽裕。”
“娘子所谓的好好养，自然可以延年祚寿，然这谈何容易？公子这身体大抵是不能干活的，一年四季都要有契时的舒适衣物，平日里吃穿用度都要捡着好的来。这饮食更要注意，每日都要有荤食肉类、多吃绵软味甘之物、多吃红枣银耳，还要兼服人参等金贵补品。这住处也要注意，不可漏风、被褥需注意保暖清洁。老夫所说这一桩桩一件件均要银钱往里填，敢问娘子，这如何好好养呢？”
“……”王婉一时有些哑然，望向贺瘦，想起了他们仅剩的半贯铜钱。
倒是贺瘦朝她微微笑了笑，有些阴郁的眉眼因为那笑容而得了几分月霁风光的豁达：“婉婉，不用再问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呢。”
大夫在两人之间看了看：“你们回去想想吧，我给你开些补血的方子，你且抓着回去吃上。”
两人将要离开医馆时，王婉都很沉默。
她有些不理解，有些愤怒，却不知道问谁。旁的人穿越过来，不谈呼风唤雨，起码能柳暗花明，她这算什么？来了也就认识一个贺瘦，也就和贺瘦亲近点，眼下却忽然又告诉她，贺瘦只剩下一两年。
这算个什么鸟穿越！
贺瘦提着几包药，看身旁的王婉表情不虞，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又唤了一声，才见对方望向自己，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愤懑：“那大夫凭什么那么说？我看你能跑能跳，年纪轻轻，怎么就一两年了？”
“是，那大夫胡说！”贺瘦抿嘴笑了笑，望向城楼的目光恍惚一瞬，努力辨认片刻，才有力气继续撑着双腿扶住王婉一步一步缓缓朝城门走，“婉婉，我两个月前去县衙那边问了，倘若我病死，你可去县衙报告。眼下咱们这边丈夫病死的寡妇可以领一笔粮食一贯钱，届时你别忘记了……”
王婉一愣：这人在说什么？
“若你我和离，于你名声不利，然我已经与贺家分家，眼下家中一切都可以留给你……乡里知我体弱，也不会在背后作坏你的名声。到时候天高海阔，你自可以去寻你的人生。所以眼下，”贺瘦垂眼，脸上流露出几分惶恐期待，“这一两年间，你能否都如今天这般陪着我？”
“……”
“我不求子嗣，这贺家血脉我也不想传承。届时你还是完璧之身，还可以与旁人解释说，我身体弱，不能人道。”贺瘦还在说着，语气生硬，仿佛这些话不是安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