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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锋(1 / 3)

次日一早,天刚刚擦亮,卫昤安就从灰白的梦里醒了过来,往王珩昨日躺着的榻看去时,他已不见了踪影。

倒是昨日她给他盖上的薄被,被叠得方方正正地放在那里。

昤安披衣起身,刚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便听见晗元殿掌事宫女毓书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来:“娘娘可是要起了?”

昤安身上略略一凛,下意识就要将昨日放在枕边的喜事帕藏起,回身去看时,却不见昨晚入睡时还洁白无瑕的喜事帕现下已经被滴上了斑斑点点的血痕。

昤安了然,愣在原地片刻才愣愣冲外唤了句“进来”。

毓书领着冉月、翠竹、芸香等七八个宫女自外头鱼贯而入,手中的漆盘盛着莲花状刻如意纹铜盆、银梳子、漱盂等物,一股脑入了殿中。为首的毓书笑意最是完满,她一眼便瞥见了枕边喜事帕上鲜红的痕迹,忍不住笑意更盛,朝昤安福了福道:“恭喜娘娘。”

自小服侍昤安的冉月亦是笑弯了眼,将漱口水捧到昤安面前道:“今日早膳准备了娘娘最喜欢的茶糕,粥品有桂圆莲子粥、两色花汤、燕窝红枣羹、银鱼羹,还有炸的各色糕饼。都正在外头摆着呢。”

昤安慢慢漱了口,笑道:“真真你是个最妥帖不过的,昨儿才随我进长安,一路舟车劳顿的,今儿还起这么早为我操持这些。”

冉月服侍昤安在妆镜前坐了,一面将浸了茉莉桂花水的手帕递上去道:“奴婢自小服侍娘娘,今日是娘娘去宗庙祭祖的大日子,奴婢不能不早起安排着,才好事事放心的。”

一边的毓书携了梳子,缓缓替昤安梳通头发,含笑道:“冉月姑娘说的是,祭宗庙乃是头等大事,万不可马虎了。娘娘用完膳后就须准备着去皇极殿了,陛下结束早朝后会随您一同前往。”

昤安思及昨夜,心下便不免涌出几分枯塘似的苦涩。便也不再多言,只答了一个“好”字便不再多言。只任由一众宫人为她挽起厚实细密的乌发,盘成只有皇后才能装饰的凌云髻,再看着那累金丝垂珠凤钗和五凤吐露的点翠凤冠一层层地铺排挤压下来,直照得她有些局促的脸都亮烈了许多。

直到她严妆整服地坐上皇后的凤撵时,尤觉得那金叶珍珠的步摇散下来的光一个劲地往眼睛里钻。

晗元殿离授章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路上,卫昤安沉默又恍惚,端着皇后的架子稳如沉钟地坐在凤撵上。路上有成群的宫女内侍跪在墙边对她行着稽首大礼,她也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儿地攥着衣襟上垂下来的彩珠。

毓书察觉了昤安的局促,只当她是为之后的典仪而紧张,便在旁小声安慰她道:“娘娘放宽心就是,祭宗庙时陛下会一直陪着您的,还有司典会在旁引导,您不必......”

毓书猛然顿住,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一个紫裳的男人,脸色渐渐地有些发白。

昤安纳罕之际,察觉到凤撵行进的速度也逐渐缓慢了下来,抬轿的轿夫也俱是瞠目结舌,原本步履稳健的脚如生了胶一般粘在当地,再不敢前进一步。

昤安略皱起了眉,往毓书盯着的方向一看,却见自己十步开外立着五六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最首的那个遥遥站在最前头,一身紫裳几乎将漫天的阳光都吸引了过去,连着上头的蟒也愈发威风凛凛,五彩生辉。他身长七尺有半,身材健硕魁梧,面色如金,鹰眼如炬,方脸长腮,薄唇如锋,一对剑眉森森地挑入鬓角,眼圈隐隐发青,正负手昂扬地立在冬日的阴寒之中。

那紫裳男人身后的官员们看见昤安的凤驾都已依礼下拜,唯有他沉沉地立在那里不动声色,一双鹰一样的眼射出锐利而狡黠的光,一道道地向昤安刺来。

此等阵仗之下,昤安却并未见丝毫慌张,只含了三分淡裊的笑意靠在步辇座位的扶手之上,一瞬不疑地望着眼前傲慢的男人,只以含着睥睨之色的眼来回应着他对自己的漠视和试探。

片刻过后,为首那人才慢条斯理行礼道:“皇后娘娘千岁金安,长乐未央。”行的也不是规矩里的稽首大礼,不过淡淡拱手而已,他依旧迎风直立在当地,嘴角挂着戏谑又散漫的笑意。

两侧的轿夫头上早已起了细密的汗珠,毓书也紧紧交握双手。昤安却也不急,只一面浅浅打量着他,一面不慌不忙地莞尔道:“司徒大人好。”

司徒启抚了抚唇上的八字胡,笑得散淡:“娘娘甫入长安,怎知我的身份?”

昤安抿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将他上上下下扫过一遍,雍然道:“摆在眼前的事实,还需本宫冥思苦想吗?”她不愿让司徒启扯去话头,便自己先道,“司徒大人是才从皇极殿来吗?”

司徒启声如碎风,总含着几分渺然的叵测:“自然,微臣受命于皇上,自然要勤勤恳恳鞠躬尽瘁。本以为陛下昨夜在多喝了酒今日会倦怠些,可不想陛下依旧是神采奕奕,倒是让人意外啊......往后陛下再多喝酒,娘娘也合该拦着些才是。”

昨夜到今晨才不过几个时辰,司徒启就能知道王珩在她面前喝了酒,委实是手眼通天爪牙遍地,却不知......他是否还知道别的......

昤安的眼神仅有一瞬的阴沉,很快便恢复了一派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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