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元年四月十一,霍羲桀携齐鲁的三万人马背上燕地。
四月二十,霍羲桀率手下一万精锐骑兵与林北的两万军队在冀州开战,霍羲桀以定雁阵将林北的数万兵马逼上绝壁,牢牢困于燕山之中,把万人的军队打成了零星的碎末。燕山地势复杂,易进难出,一旦陷入其中就是绝境,等于活活将人熬死在群山和深林之中。
四月二十五,霍羲桀在燕山之下派人招降林北的人马,将还未遗失在山中且甘愿归顺的六千士兵收入自己的麾下。
四月二十七日,霍羲桀再率一万人马直捣邯郸,仅用了一个时辰便将邯郸守城之将打得开门乞降。
四月二十八日,秦青与霍羲桀兵分两路,承德、延庆被陆续拿下。
五月二日,燕地另外四郡皆闻风丧胆不战而败,纷纷放弃抵抗,归顺霍羲桀。
五月十一日,霍羲桀的三万兵马兵临林北的老巢蓟城之下,彼时蓟城里只有一万擅守乏攻的贫弱之兵,自然不是霍羲桀的对手,仓皇凄迷之中,气数已尽的反王林北于城中的府邸之中留下一句“天亡林北”之后绝望投河自尽。
四月十一日到五月十一日,霍羲桀清理林北,只用了一个月。一月之间,雄霸燕地数年的林北化为护城河里一具悠悠荡荡面目全非的浮尸,燕地十万人马和千里土地皆归霍羲桀所有
消息传出,四海震荡,八荒颤栗不绝,时人皆叹霍羲桀之神断神速,谓之为神。
将士振奋,万军待发,正在应该乘胜追击的时候,霍羲桀却在燕地的蓟停下了,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他早知道要来的人。
贺则修是在霍羲桀尽得燕地的五日之后到达蓟城的,彼时的蓟城春深树青,满城郁郁之色,葱茏欲滴,一派勃勃的气象。而在这样的生动之中,贺则修却丝毫没有轻松的心情,他奉卫昤安的旨意前来,劝服,抑或是说劝降霍羲桀。他带着身后冗长的队伍,一路颠簸地来到了蓟城,抬眼就看见了独坐在红驹之上,眉目明朗干练,一声半旧盔甲的秦青。
秦青见贺则修前来,适时翻身下马,上前几步,恭恭敬敬跪迎道:“贺大人万安。”
贺则修微微颔首,举手投足之间的矜贵和稳重与昤安十分相似:“许久未见,秦将军英姿勃发,一如往昔。”
秦青淡淡一笑,微微侧身道:“大人谬赞,齐王殿下已恭候大人多时,请移步城中。”
贺则修并不马上动身,只是微微仰头,看着城门之上那高悬的“蓟城”二字,那是端正且刚劲的正楷,落笔方正圆润,一派盛世之气,全然不见半分刀光血影。他认真且努力地看着,似乎想要透过那厚厚的城墙,看透城中的一草一木。
秦青了然,镇静笑道:“大人既然敢来,不会到了此时才开始担心城中是否有伏兵罢。”
贺则修并不答,只是慢慢把目光放回了秦青的脸上。秦青没有回避,反而毕恭毕敬道:“齐王殿下之前有所吩咐,他本无意再与太后交涉,只是看太后和大人的书信之上言辞恳切,因而想要亲自听一听您的说法,可您要是心不诚,连城门都不敢踏入,他也再无心思听您的大论,还请您莫要再废精神,就此止步便是。”
贺则修微微一笑,道:“巧了,太后之前也对我有所吩咐,若在城门前迎接的人是秦青将军,那么城中就必定无埋伏,可放心进城,但若是旁人迎接,便不再与他们废话,直接掉头便是。”
秦青霎时便有几分错愕,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只听贺则修接着说道:“太后娘娘说,秦将军是光明磊落的侠义之人,不屑于关起门来谋算人的招数,有他护卫在侧,我必定怎样进城,就能怎样出城。”
秦青再次侧过身去,略抬起左臂,恭声道:“谢太后赞誉,大人,请入城。”
霍羲桀听见贺则修已然入城的消息,虽有几分诧异,面上却依旧是四平八稳,他屏退了身边众人,独自静静地立在蓟城当中的“燕王宫”当中。这里原是从前燕地长官的府邸,被林北戎修扩建之后,加以园林水池和仙鹤珍禽,倒当真有了几分皇家宫殿般的气派和壮阔。
他倚在梨花木的齐腰雕花刻龙书桌旁,慢慢闭上了双眼,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在假寐,直到他听见身后齐整而缓慢的脚步幽幽响起,才豁然睁开了双眼。
贺则修立在霍羲桀身后,按着臣子见亲王的礼节,一步不错地顿首道:“臣贺则修,叩见齐王殿下,愿殿下福寿安康,万福金安。”
霍羲桀转过身来,在桌后那张硬且硕大的椅子之上慢慢坐了,淡淡道:“请起。”
贺则修抬眼瞧见霍羲桀的模样,不由得微微愣住,饶是他早闻霍羲桀模样出挑极是俊朗,也不免一时失了神智,尽管那种愣忡只是一瞬间,他却分明感到了一种极其可怕且隐秘的情绪,正从他的脊背一路窜到了他的心底。
震慑,就是震慑,贺则修从没有见过这样一张脸,一双寒且深的眼睛,有着三分秋水一样的氤氲和缱绻,生得极美极好,哪怕是当朝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其中的万一,里面却像是蓄着幽深且阴冷的井水,望一眼就让人心颤。他的鼻子如若胆悬,高挺在中间,端正地无可指摘,却让整张脸莫名地更加锋利和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