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歇落,满城湿气。
“嘀嗒。”
水珠顺着黑瓦挂下来,打碎了一圈的涟漪。
地上积汇的洼泽隐约有倒映着满院的狼藉,金玉尽碎,门匾砸落,缵金玛瑙花瓶碎成了几片,乌盆中的香芝兰木败折,只泼了一地的土,惹了一院的脏。
李麟生站在了中庭前。
“……
庭院。
原是家宅节庆之日时阖家相聚把酒赏月的地方,有不过垂髫的小辈嬉逐打闹,姨娘婶婶们观花烹茶,姊妹兄弟们对弈抚琴。
斗转之间,只一场大雨落下之后。
颓败的庭院而今只剩下一排又一排醒目的尸缟林立在那里。
想来是眼见着下了雨,那些个殓尸的小官们便起心偷了懒,甩手将这些圣旨抄斩下格杀的罪犯弃落在了这方地,等着雨停了之后再来收装。
“嘀嗒。”
好似是血滴下。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世界像是静止了下来一般,安静的没有一丝的声音。而站在那里的人,仿佛被抽离掉了灵魂,只睁着一双眼望着眼前的一切。
耳边尽是一片嗡鸣的空白。
没有任何声音的世界,平静,却让人几近疯魔。
“……”
单玉儿走了过来站在了他的身后,只望见了他那单薄而又欣长的背影,看着他站在了那里,好似就要被这一场狂风暴雨给吹走一般。
她张了张嘴。
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眼前的这一片风雨给吞没殆尽。
麟生哥哥……
檐下倒挂的雨珠泫下,溅落在了水洼中。
“滴嗒。”
听那一声落下,残声玉碎。
静止无声的世界但在须臾之间被彻底的打破,一瞬间无数的寒风从那一方罅隙倒灌进来,只将那一道的裂口撕的鲜血淋漓。
狂风不止!
丝雾的雨气濡湿了额前的发,小小的姑娘掠过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视线直往庭院遍地的素缟探去。看到这一切时,单玉儿瞳色震骇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那一瞬间好似连骨子里的血都给冰冻住了。
她只知道那一旨处斩的皇令,但当这一幕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却是无不让人震骇。
“麟生哥哥!”眼见着男人双足难支的差点摔着,单玉儿忙一把搀扶住了他,这一方走近了之后,看见了他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只那一双眸子深如漆墨,里面像是暗涌着不尽的风暴一般。
李麟生不发一语的伸手将她缓慢的推去了一旁,拖着那半废的身体踉跄着前往中庭直达深里的宗祠走去。
他先天不足,除了心肺要比常人孱弱三分之外,双足更是力有不支,虽然勉力能行几步,但却多倚势轮木出行,难以长足。
这是自来就半废的身。
但却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半废之人,还活着。
被轻手拨开推去一旁的小姑娘站稳住了脚,满面担忧的望着男人的背影,小跑着又跟在了他的身后。
她不知道李麟生现在是何心思。
以已度人。
若换成她遇到这样的事情,看着自己至亲的亲人遍地素缟的林立在眼前,即便她不疯也得悲恸难抑哭嚎不止。
那是他的至亲,他的叔伯婶婶,他的姊妹兄弟。
李麟生太过于平静。
平静的让她俨然不知为何的有些害怕。
单玉儿一路跟着他小跑到了李氏的宗祠内,映入眼帘的斑斑血迹让她下意识的收回了跨过去的右脚,只伸手把在了门上。
“苍天已死,冤屈无申!”
“以死相证,清白何辜!”
裂天的蛇形闪电落在了身后,单玉儿把着那一扇门,望着宗祠里以血含恨写下的十六个大字,即便她不认得字,但看着里面的情景只觉得喉咙里的一片刀冽般的硬涩。
她认得那人。
那原是一个慈祥和蔼非常疼爱小辈的李家爷爷。
已近耋耄的祖父带着逃亡不得的家眷自刎堂前,以死证清白。
李麟生不发一语的安置好祖父,伸手缓缓地为他阖上了双目。
“锵!——”骤然的一声剑器破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那声音带着几分兵器的冷峭,在这样的一个雨天听的砭骨非常。
李麟生不知何时抽出了地上祖父自刎用的血剑。
单玉儿陡然一震。
像是察觉到他想要干什么后,整个人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不要!麟生哥哥你不能这样!”
“不要死!”
单玉儿一边哭着一边拼命的想要抢走他手中的那一把剑,“我知道眼下你心理难受极了,但不要这样做,你若是死了可不就是让坏人称了心了吗?”
“放开!”李麟生脸色苍白的的低喝。
“我不放!我不要你死!”单玉儿一边哭着一边摇头,无论说什么也不听劝的想要伸手去夺他手中的拿着的那把长剑,抢夺不下,甚至直接伸手把住了剑锋。
眼见着小姑娘竟然白手攀把上了剑刃,李麟生不敢妄动的卸了力。
他这一卸力,单玉儿便有了可趁之机,抢了他手中的剑刃一力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