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庙堂的那一天起,她便知道自己将成众矢之地。
她站在高处。
在光亮之中。
无比的鲜亮,无比的瞩目。
但迎接她的从来不是鲜花与掌声,或者夸赞与褒扬。而是无止境的谩骂与恨怨,用最恶毒的语字斥责与诅骂。那无数只伸出来的手,企图用尽一切的法子将她从瞩目的光亮中拉入万丈的深渊。
那些藏在黑暗中盯视着她的眼睛,那些藏在黑暗中的人。
好似豺狼一般伺机想要将她撕碎。
“……”
衅事的书生最后得以罚了十三大板。
司民大夫史澄得官降一级减碌半年。
青司鉴这日里的闹剧就此暂且画上了一个句号,自巴郡县抬来的尸首终是抬入了青司鉴的大门进行了妥善的安置,以待初检。
“刑狱事重,人命关天,当中不容丝毫差池,你进青司鉴的第一天我便这般告诫过你,可还要我再说第二遍?”
宗卷与文簿甩了一地。
抽检到了青司鉴里的案宗与行检存在纰漏,祁青鹤半点儿也没有给她留情面的披头盖脸骂的狗血淋头,那一惯清冷的脸上更是见了几分愠色。
哪怕在上一刻他有为她主事坐镇,无形之中为她庇荫些许风雨。
“……”单玉儿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眼见着相父愠怒。
一旁跟侍的梁玄面有惶恐的跪了下去,道,“相父息恕,近日事忙是我疏于审察监司没有检收妥当,此事与大人无关,大人这些日为了吴氏的案子已经转了三个夜轴,现在都不曾有过休息。”
男人转过身望了过去。
单玉儿只是低叹一声,蹲下了身和梁玄一同收拾着这散落一地的宗卷。
男人眼神隐有了微动,敛神下似有忖度。
“这事与你并无干系,收拾一下先退下去吧,我既是青司鉴主事一天,任青司鉴何处出了纰漏都是我的失职,事关人命不容有任何纰漏,相父却也并未说错什么,我也愿意受罚。”
也不想多将一人卷进来受罚。
单玉儿将散落了一天的宗卷收好交给了梁玄,“你先退下吧。”
“……”梁玄接过了文簿,像是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望向了她,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缄默再三之后只得接过了文簿低头告了退。
片刻喧嚣过去,又是一片安静。
门外是三五的侍卫林立。
单玉儿长身而立站在了他的面前,抬头望向了他,道,“宗卷我会亲手重新再做一次,这次确是我疏漏了,相父罚我,我甘愿受之绝无推责一句。但请相父放心,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当中三处纰漏,去自领罚俸三月。”他道。
“是。”单玉儿揖礼一拜。
见她记在了心上,男人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拂衣走去了案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去,也对她说了一句,“坐。”
单玉儿依言坐下。
待她坐下的时候,看见了桌案上放着一个精巧的盒子,是原先不曾见过的款式,她愣了一下,随即满脸狐疑的望向了男人,尽是匪夷所思。
这好像是个礼物。
打一棒给个枣吗?
不对。
他出使建外远去一趟境外异国还能记得给她带礼物?
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外头下红雨了?
单玉儿不认为就他那个装满了对错法理的脑子能有给小辈带礼物的概念。
“藻雪托我带给你的。”他道。
听到这个名字,单玉儿眼睛一亮,顿时满心欢喜的接过了盒子打开,只看里面放着一对双生镯,还有一封写给她的书信。
上面写道了自己平安,一切安好。
给她带了一些当地可爱的小物什来送给她,遥祝她登堂之喜,顺遂安康。
她是在为李麟生翻案的时候认识的相父,那时他且官拜御史,从京城来到临安查案。
藻雪原是相父的发妻。
也是她的挚交。
只是二人因为一些旧怨分隔,藻雪姐姐也便离开了南黎往去了他乡异国,夫妻两人自此天涯南北,分居各向,她也有许久不曾再见到故人。
故友来信,单玉儿不胜高兴,只将那书信看了又看,取出了那一对精巧的镯子在手腕上试了试,弯了眉眼,“看来藻雪姐姐在那边确实过的不错,若是哪天得空,我也告了假去,可有好久不曾见她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用指腹摩挲着杯盏。
单玉儿把玩着那一对双生镯,越发的感觉喜欢,瞥了一眼男人神色沉默的样子,凉凉的在一旁挤兑着他,“哎,看来有人千里迢迢眼巴巴的赶过去求和又失败了呢。也是,藻雪姐姐那么好,人又生得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韬论策问更是从来不输给任何儒生,哪里还瞧得上你。”
她跟随他数年,为官之中,刚与他办案行检的时候几乎没有一天不是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的。
但若离了公事,去了这一身的官袍,她从来不放过任何挤兑他给他捅刀子扎心的机会。
“……”男人没有说话却无异于默认。
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