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这一个好似约定的地方等着对方的到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约定?
又是和谁的约定?
李麟生已经记不起来了。
只是只身站在了这里,日以夜继,从黑夜等到了白天,从拂晓等到了破日。眼见着十里的莲渠雾锁重重,眼见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水中泛开。
蜻蜓振翅来去。
菡萏轻摇。
“咳……”偶有几声咳,衣衫经不住这早日的寒,却依旧不愿意离开。
等待的心情或许是煎熬的,但他却一向颇有耐心,哪怕此一时刻他的记忆里是一片混沌的空白,但这样一种等待的心情,却让他的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沉静了下去。
自他十日前醒来。
带着前世的记忆,切骨恨憎,杀戾非常。
只在这一刻。
他微微闭上双眼,感受着身外丝丝的白雾流去,听着一池的水声叮咚,好似泼洒下来的珠石,听着那湖池中的游鱼灵巧的游来。
好像更近了。
就像一扇沉封着的门,有朝一日终于找到了那一把遗失的钥匙。
——更近了。
听着那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的往自己跑来,那有些许焦躁的呼吸声,急促而细微。好似最后一块记忆的碎片在那一刻自动的被人完整的拼起,那一扇沉封了许久的大门得以打开,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李麟生转过了身去——
“哗啦!”
水声正起。
是一尾鱼撞入了莲花池。
李麟生伸手稳稳地接住了那个撞入自己怀里抱了满怀莲蓬的小姑娘,破日之下,是万丈的金光掠过了十里莲渠,散去的白雾下是一片潋滟的水光一色。
……
“你是谁呀?”
“在下李麟生,姑娘莫不是与单大人一同来的那个小妹妹?”
“什么小妹妹!我早都过了金钗年了!”
……
是了。
两人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面。
小姑娘误入了他的十里莲渠,欢喜的抱着一怀新采的莲蓬馋着想要做莲子羹,那一日是晓雾的天,她便就这样闯了进来,一不留神撞上了他。
小姑娘由此磕伤膝盖,他一身的病骨坐回了三月的轮椅。
李麟生伸手抱住了撞入自己怀里的小姑娘,也不管顾自己是否会像上一世那样被她冲撞过来的力道摔的骨碎。
只是伸开了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不想她再一次受伤。
“麟生哥哥!”
冠发的玉带漾起。
就在他踉跄着退后了几步难以站稳住身形将要摔倒的时候,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也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好似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抱住他,唯恐他再一次摔伤。
李麟生一怔。
雾散开了,怀里的小姑娘抬起头望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微微泛着红,那眸中满是欢喜却又好似有泪,“我终于找到你了!”
似人间无数的久别重逢。
失而复得。
眼前的小姑娘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就在他的怀里,模糊了一双眼睛的仰头望着他。像是还有习惯性的想要维系自己的那一份坚强,可那样佯装的坚强一贯的在他的面前是那么脆弱的不堪一击。
止不住的眼泪落下来。
压抑的哭声。
直至再也控制不住的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哭到声嘶力竭。
却是如何也停不下来,好似要把那一夜未流出来的眼泪尽数流干一般,以诉尽他死去的这十年里无处可诉的思念与情意。
一声一声。
听得人肝肠寸断。
“……”
李麟生低着头神色怔然的望着她。
看着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紧紧地握攥着自己的衣衫,看着她哭得不能自已。像是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又像是积压了太多太多的悲伤。
她就这样的哭着。
哭的他心如刀绞。
那原是一个不知忧愁的小姑娘,好似人间的精灵一般生动俏丽。
“……为什么在哭?”李麟生伸手扶着她,半蹲在了她的面前与她齐高的望着她,那眸里尽是不忍与怜意。
他不想她哭。
她本应当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
抓住他衣衫的手指骨深剜的绞烂了那一层外纱。
单玉儿颤声。
只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摇头。
她曾在梦中见过他无数次。与他相逢,与他甚谈,与他畅意。可她心里明明有千万般的事想要说与他知,但此一刻,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是怕他离开。
只是怕他消失。
只是怕这一切又只是黄粱一梦,等到她醒过来之后,她会再也见不到他,又一次彻底的失去他。
李麟生久久望着她,一双手将她扶稳了一些,倾身蹲在了她的面前伸手为她擦拭着眼泪,发白的唇轻颤,问道,“可是有伤到了哪里?”
小姑娘摇头,一双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衫,像是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不见一般。
李麟生半蹲在她的面前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