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坐在宋曦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外头的事。
宋曦并没有仔细听绿珠絮叨，而是默默地望着远处，状似出神。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宋曦满头的青丝上，晕了一圈金色的华彩。
绿珠看着镜中少女渐渐入了神。
宋曦长眉入鬓，鸦青色的羽睫在一双杏眼下投出了两道阴影，高挺秀巧的鼻梁下，两片唇瓣不点而朱，像是一颗熟透的樱桃，让人垂涎欲滴……
只是她眉宇之间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与娇憨，一双含情似语的眼眸中透着淡淡的防备和疏离。
哪怕她即将拥有一场令满京贵女都艳羡的及笄礼，也没有因此而欣喜至狂。
绿珠将目光慢慢移到了宋曦身上，这件月白色的采衣看似普通，却是由百名蜀中绣娘用天蚕丝赶制而成，银线绣成的鸾凤若隐若现，衣料触肤冰凉，丝滑如水。穿在宋曦身上，显得她端庄雍容，倒有几分晋阳公主的姿态了。
宋曦脚上踩着同色的软缎绣鞋，各色的碧玺玉石被牢牢钉在了鞋面上，阳光透过，如百花盛开。绿珠往日从未见过这些宝石，如今配在她家公主身上，真是相得益彰。
此时，杜女官从锦盒中拿出一只珍珠项圈，为宋曦戴在颈间。
绿珠头一回见到这么大颗这么圆润的珍珠，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十八颗珍珠竟一般大小，微微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杜女官不着痕迹地看了绿珠一眼，对着宋曦道：“公主，这是渤海国进贡的十八颗东珠，圣人命巧匠制成了项圈，赏赐给了您。”
宋曦看了眼杜女官的神色，配合地露出一副欣喜的模样，“如此极品的渤海东珠珍贵异常，我今日竟能有幸得此宝物。”
但无人知道，她只是在心里偷偷盘算着，想将这项圈拆了换作银钱。
杜女官不知宋曦的想法，她见宋曦细细打量着这东珠项圈，心中隐隐有些同情这位公主。
宋曦本是天之骄女，虽生母早逝，却被贵妃养在膝下，如珠如宝。奈何乔家罪犯贪墨，致使西北无辜将士冻死边疆。圣人震怒，乔家一夕覆灭。
她不愿认旁人作母，硬是跟着贬为才人的养母乔氏搬去了北宫的翠微殿，连带着被圣人厌弃，至今连个封号都没有。
否则以她的出身，哪里会见不到这些宝物？
毕竟她的生母是当年宠冠后宫的韩淑妃，外祖是名满天下的文贞公韩绰。
宋曦并不知杜女官所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
她看着脖颈上的东珠项圈，想起了几日前上课时曾听人议论过，五姐临真曾向圣人讨要过这渤海东珠。
谁知圣人非但拒绝了临真，还转头赐给了自己。
临真向来骄纵霸道，若是被她知道心爱之物到了自己手中，还不知会如何闹腾呢。
想起临真，宋曦只觉得心烦，却并不害怕。
临真虽然骄纵，但也惜命。
年幼时，她借故欺辱宋曦，导致乔才人意外受伤。宋曦一怒之下，竟拉着她跳进了太液池，扬言要与她同归于尽。
虽然她们被宫人救了起来，但宋曦这不要命的行为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所以这些年来，临真虽处处寻衅，却也点到即止，生怕惹得宋曦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真正让宋曦忌惮的，是圣人的态度。
他摆出一副慈父的姿态，非但不会让宋曦受宠若惊，还会让她觉得像是被饿狼盯上了一般。
宋曦拿起桌上的一枚翡翠戒指，放在手中细细把玩。她心里忐忑难安，丝毫看不透这场泼天富贵背后到底是什么阴谋诡计。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圣人心中的分量轻如鸿毛，圣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对她施恩。
如今灾情汹涌，圣人为之头疼不已，民间更有天罚之说。
在这节骨眼上，圣人不拿银钱去赈灾救民，却为她办这场盛大的及笄礼，委实有些诡异。
联想到十日前圣人封了个道士为天师，同一日便命皇后为她操办及笄礼，二者之间，必有关联，只可惜她暂时未寻到症结所在。
这些时日，宋曦与乔才人为此寝食难安。
母女二人当然不会认为圣人突如其来的重视是什么好事，可未知的命运犹如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人忧心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