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久。”沈见空语气冷淡,看似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沈倦察觉出这人似乎有点儿生气。
沈倦手上那支棠花粉白,沈见空白衣清素,在夜风里倏起倏落。鬼使神差的,沈倦将手里的花递给沈见空,道:“送你,做为赔礼。”
风送来沈倦身上沾染的檀香,细嗅之下,还有些微梨花清甜,和方才他身边之人身上的香味是同一种,而那女人,鬓边也簪了一朵棠花。
沈见空接过后一番细看,果不其然,在枝上发现一处新摘的痕迹。他冷冰冰道:“一物两送?”
“如何是一物两送?这世上每支花都独一无二,而握住它的,只有你一人。”沈倦轻声笑道,笑完朝沈见空摊开手掌,放低声音道,“不要还给我就好。”
“既已送出,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沈见空依旧是那般语气,边说边折身,往天容海色行去,“方才那人是谁?”
“一个朋友。”沈倦走在沈见空半步之后,散漫答道。
沈见空不咸不淡:“你朋友挺多。”
沈倦撩了下眼皮,反问他:“朋友多不好?”
“男女之间,当该避嫌。”
“原来如此,师兄说得是。”
这个人只有在敷衍或是暗地搞怪时会喊他一声师兄,沈见空心头清楚至极,并不认为他这声说得有多诚恳。
沈倦将入门凭证交给迎门使者,随之步入楼内。这个拍卖行不设大堂散座,所有竞拍者都高座雅间,施以阵法,无人可窥探偷听。
雅阁内陈设精致考究,角落盆栽富含趣味,壁上挂名家书画,桌上置一点心架、两只茶盏与一壶茶。
入座之后,沈倦将雪惊醉给他的竞拍品名单递向沈见空,“你且看看,若有感兴趣之物,可一并带回去。”
沈见空轻声一“嗯”,展卷观看,状似随口问:“白日里都逛了些什么地方?”
“游湖。”沈倦道。
“游了一整日?”沈见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人对于时间的计量一向不太准确,沈倦纠正他:“是小半日。”
不曾料沈见空竟说:“还喝了许多酒。”
“……”
沈倦无言片刻,偏过头去问:“你狗鼻子吗?”
喝空那三坛,他便不曾再饮,并且让雪惊醉给他丢了个洁净术。
沈见空不答此问,目光从头到尾将沈倦打量一番,语气颇为深沉:“光喝酒,却不记得用晚膳?”
沈倦“啊”了声:“……忘了。”
“明月碧琉璃排在二十,而你的画在第七与十三,这之间的空闲时间很散。”沈见空合上卷轴,递还与沈倦,无声一叹,“按照你的脾性,不可能不守在这等叫价,所以先用糕点垫着肚子,等拍到东西,再带你去吃饭。”
“好。”沈倦低声应道,须臾问““你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并无。”
拍卖正式开始,第一件竞拍品乃一巨鸟,通体火红,羽翼张开,若垂天之云,除代步飞行外,还精通三种法术,可辅助作战。起价便是一百万金。沈倦听着源自四面八方一声高过一声的叫价,慢条斯理吃桌上的点心。
若是没有两人或数人紧咬不放的情况,拍卖通常进行得很快。大抵过了半柱香时间,第三件拍卖品展出。
是雪惊醉收藏的那把弓,因术法的缘故,长弓在拍卖高台上悬空不落,弓身色青如玉,暗淌细碎微光,静缓旋转着,让每个坐在雅间里的人都能看见细节。
“名弓饮月支头,以凤凰骨打造,重百石,冰火不侵,以刀剑斩之,不留其痕。三十万金起拍。”主持者敲响铜锤,朗声高喊。
第一个出价之人位于沈倦东面,直接将价格加到了百万金。
第二个人出价一百一十万金,第三人出价一百二十万。沈倦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冲缓掉糕点的甜腻,尔后敲了一锤,道:“两百万金。”
“你要拍这把弓?”沈见空侧目看过来。
沈倦弯眼,竖起食指,冲沈见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低声道:“商业行为,互利互惠。”
第一个出价的又加价了:“三百万。”
他之后跟了两人,一人说三百一,一人加价到了三百五,沈倦再次敲锤,喊价道:“四百五十万。”
东面那人:“五百五十万。”
方才竞价的几人中又有人加了五十万,东面之人再加价,道:“七百万。”
沈倦喝着茶,施施然道:“八百万。”
场间有片刻寂静,但在主持者落锤之前,那个一直加价的声音又响起了。
这一次,他说:“一千三百万金。”
沈倦弯了下眼,丢开铜锤,从点心架里拿起一块千层酥,轻轻咬了一口。
大楼正厅内,主持者敲响第一锤:“一千三百万金一次!”
楼内无人加价。
再敲第二锤:“一千三百万金两次!”
沈见空偏首望定沈倦,轻声道:“抬价?”
当——
与此同时,第三锤落下,长弓饮月支头以一千三百万金的价格成交。
沈倦咽下糕点,故意笑得很乖:“我是不是装得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