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忙迎上前,将今日上午顾雪臣嘱咐的话说了一遍。末了,道:“公子还交代,他已经同华阳县主说娘子近日身子有些不适,无需晨昏定省。公子还说,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甘棠这才想起今年春试,官家点了顾雪臣做主考官。考完之后还要阅卷,须得等放榜才能回来。
她道了一声“知道了”。
青槐离开以后,微月道:“姑爷到底时舍不得同娘子和离。”
甘棠不置可否。
他不在也好,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将自己的一切安置妥当。
接下来的时间,甘棠每日都悄悄出府,以夏夏的名义游走在各个牙行挑选铺子。
她定好铺子的那日,才回到屋里,就瞧见坐在桌子旁的顾雪臣。
衙署环境不好,向来养尊处优惯了的贵公子多了几分憔悴,人也清瘦些许。
见她回来,他问:“去哪儿了?”
“出去走走。”甘棠自他身旁绕过,换了微月递过来的软鞋。
一月未见,顾雪臣本以为她已经气消,却没想到她这样冷淡。
他正欲开口说话,谁知她突然递来一张纸。
是她写好的和离书。
回到家连口热水都没有吃过的顾雪臣反复地将和离书看了好几遍,这才意识到她是铁了心要与他和离。
半晌,他问:“为什么非离不可?”
经历寻铺子的一个月,早已经自我消化完毕,心平气和的甘棠拨弄着中指新换的红宝石戒指,“就是想换种活法,劳烦大人在上头署名。”
根本不想和离的顾雪臣盯着一脸冷漠的女子片刻,找了个十分蹩脚的理由,“没墨了。”
甘棠瞥了一眼轻云。
轻云只好自橱柜里取出一块崭新的墨锭搁到桌上。
正是当初顾雪臣在一品斋瞧上的那块。
顾雪臣眼神里流露出惊讶。
甘棠淡淡一笑,“那日原本想着买来哄大人高兴,真是不凑巧,撞见大人与你的小仙女表妹相会。”
顾雪臣解释,“我同她没有你想的那种事。”
“不重要了。”她亲自替他研磨。
上好的墨在砚台里一点点晕染。
她拿笔沾了墨递给他。
迟迟未能落笔的顾雪臣与她商量,“今日是咱们成婚的日子,不如改日再议。”
“为何要改日?”甘棠拿着一对漂亮的狐狸眼望着他,“今日恰好提醒我自己,诸如此类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她如今竟觉得与他成婚是错误!
顿时怒意涌上心头的顾雪臣提笔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字一向写得极好,和离书上的字却显得凌乱。
甘棠道:“劳烦大人落章。”
顾雪臣瞥了一眼青槐,“取章过来。”
青槐不肯去,“我突然想起公子的印章落在衙署。”
心里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的顾雪臣道:“既没有章,我——”
“我有!”早有准备的甘棠将他的备用章拿出来。
顾雪臣望着她。
她别过脸去。
从未如此低声下气求过人的顾雪臣拿着印章往自己名字上戳。
他手抖得厉害,一连戳了好几下,血似的朱砂胡乱盖在两人的名字上,就像是渗了血。
签字盖章,和离书算是成了。
一式两份,他将其中一份递给甘棠,哑着嗓子问:“你可想好了?”
“明日我会请母——华阳县主以及族中的长辈做见证。”甘棠伸手扯了两下没扯动,道:“劳烦顾大人松手!”
“甚好!”顾雪臣终是松了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甘棠仰头,将眼泪涌出来的泪意憋了回去,哽咽,“收拾东西,出府。”
*
甘棠的马车前脚才出顾家大门,青槐忙不迭跑去书房,急道:“公子,娘子走了!”
这一个月来,公子在衙署没有一日不惦念着娘子,原本过几日才能回家,可念着今日是两人成婚的日子特地冒着擅离职守的风险赶回来,怎么就能签字呢!
“她竟走了!”
顾雪臣呆愣片刻,起身朝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平日里搁在窗户上的那盆她最爱的兰花也不见了。
上午才签字和离,她一日都等不及,就这样走了!
这汴京城内她连个亲戚都没有,她要走去哪里?
心里好似缺了一大块的顾雪臣疾步入了屋子,昔日摆满各种胭脂水粉香膏的妆奁台收拾得极干净,南面摆放鞋履的柜子空无一物,北面那一排的衣橱也空了,只剩下整齐堆放在墙角的五六只檀木箱子。
那是她的嫁妆箱子。
他走到其中一口箱子面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