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把袁基下了狱。不过很友好地没有牵连甚么别的人。
帝王总是多疑的,他几年前选择拥趸你,就该有这种觉悟。
本来不想这么快的,起因说来也好笑。半月前他有事见你,你那不设防的宫女将他放进殿中,而你正伏案小寐。你实在是太过疲惫,睡得沉了些,还着了梦魇。半梦半醒间,你嘴里念念有词:“乱臣袁基,削去官职…发配….以儆效尤。”
要怪就怪,袁基无论大小事,总爱找个由头来见你一面,而你与他君臣二人亲近到互相登门无需禀告。
你又确实不曾嘱咐过宫女在放人进来前要看看伏案工作着的你有没有不小心睡着,这才……这才被他听到不该听的。
你很快便醒了,不知是哭醒、怒醒还是笑醒,只一睁眼便见梦里那人正坐在远处沏茶。一刹那,混沌全开。
那人碎玉一般的声音轻轻问你是不是醒了,说你最近太过劳累,不要累坏了身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摔似的跌出门槛去,留下一句有事与近臣商讨,便手脚并用地走了。
尔虞我诈,你参悟了不少,被撞破计谋往往也无甚么羞愧之意,大不了刀剑出鞘,全凭谁更快一招了。
但是……但是你受不了袁基。这一路过来,你也不是没有误解要挟过他,可如今袁基一垂眸,一抿唇,那哀伤的模样,你于心有愧,又辨不出真假,生怕自己轻而易举成了他天罗地网中的棋子,索性不去看他。
你是头也不抬把袁基下了狱,却又几天迟迟悬而未审。你想,他既有通天的本事,想必早已金蝉脱壳了吧。
你突然因此很想看看他还在不在。
次日清晨,你去了审讯室。随你一同而来的狱卒利落地打开了牢门,粗鲁地一脚踢到阴影里,你看不真切,只听那人呵斥道:“见了陛下还不跪迎!”
你几乎是一瞬间抬手,“行了,退下吧。”
那人低吟一声,似乎尚不太清醒,却也膝行几步,在你不远处毕恭毕敬地附身叩首,声音低哑,“见过陛下。”
那人的脸庞刚好在光与暗的交接,你看清了,也听清了。你原本只是想看看他留下什么样的忠心门客替他顶罪,想看看袁氏的花招,如今见到他,反而心中愈加烦躁。
你向来重用他,狱卒拿不准你的主意,没有怎么伤他的皮肉,但袁基必定不太好过。这里阴暗潮湿,他面如金纸,腕上套过沉重枷锁的地方还起了疹子。
“你怎么在这里。”你作为指使者,不明不白地蹦出这样一句,颇有一种皇室的纯真和残忍。
但他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在问他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上书辩解,为什么不叫党人联合施压,为什么不……太多出路,为何不走,而是真在这等候发落。
袁基用垂着头的笑回应你,但你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很是惨淡。他低身行礼,谏言道:“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袁基之死不足惜,可陛下如今……并不完全稳妥,还需袁基辅佐。”他的声音若游丝,你很想凑近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半死不活了,“况且……陛下要让袁基入狱之前,应当更加折损袁基的名声才是。”他顿了顿,言语稍显费力,“否则,易引朝堂动荡,群臣不安。”
你心里好笑,袁基一直以来读的都是墨家学说,什么时候也拿儒家这套君臣说挂在嘴边了?莫非他当真如此深切哀戚地为你着想?
不过他说的,的确没错。在谁眼里,袁基都是个没有错处的完人,甚至对你极为袒护。你若连袁基都能流放,那还不会对谁下手呢?
你没有回应,二人便在这狭窄的空间默默吐息着。袁基似乎有些撑不住,端坐着的身形微微歪向一边,你蹲下来。
那人有些费力地睁大了眼,小心抬眼望你一下,又收回,望一下,又收回。你伸手去探,才发现他的脸颊在发烫。
“我如何信你?”你抛出这句话来,心里却突突地跳,你很烦躁。和一个落魄如此、发着热的人,你还打算探讨什么权谋呢?
看到袁基消瘦的身形,你忽然就想起了从前乍见他的那几眼,那人看起来虽然文质彬彬,多少还是高大丰神的——射艺还很拿得出手。还很爱干净,从来不喜尘土沾上他的衣襟,可如今……
你从未见过这人这般模样。原来他也有如此不堪一击的一面。
“要不你辞官入宫好了,你不干政我便安心了。”你直言道。看着那人面色一滞,又偷瞧着你,几番思忖后张嘴似要答应的样子,你又抢先一步说,“不行,我瞎说的。”
真奇怪,在乱说些什么?在一个烧得半糊涂的人面前,你好像更糊涂一些。
“陛下……”袁基袖子里的指甲嵌入手心,他似乎烧得正严重,就快昏睡过去,可他又怕若真睡过去,你便拂袖而去,不带他走了。
他只是喃喃重复着一些只言片语,大致就是什么,袁基还有用、袁基全听陛下的,一类的话,剩下的便是沉重的呼吸。
“袁基啊袁基,你如何保证不会背叛我呢?”你很有耐心地细细问道,一边拿手揩着他额间细密的汗。
你替他回答了,你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摊开手道:“吃了这个吧,每月十五没有解药,便将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