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越为她寻来的剑名唤青霜,剑如其名,三尺青锋如照秋水,可轻松削金断玉,虽算不上价值连城的宝剑,但苏郁用着别样顺手。
初次拿剑,她却并不怕那锋利的剑刃,并指拂过冰凉的刃面,动作竟有几分熟稔。
苏郁凝眸看着自己清晰的倒影,眼神宛若烧起炬火。
她得了剑,更加日夜苦练,每日天不亮便起,日落西山才停。白越则坐在竹下石桌旁看着,时不时指点她两句,悠闲得很。
他原以为这小崽子体弱多病,学起来应比常人艰难,却不想她悟性不错,几个招式下来学得有模有样,身姿飘逸,灵活优美,叫人看着赏心悦目。
到底是苏寿堂的儿子,许多要处一点就通,有时还能举一反三,不失为练武的好苗子。
举一反三……白越复念一遍,思绪骤停,终于察觉到一丝端倪。
苏郁正练着一招白云出岫,正是凭借剑气化形破险境,取敌要害,只是她内功不足,剑气凝滞,一剑挥出不痛不痒。
“错了,”白越搁下茶杯,起身走来,道:“这一招只知道使蛮劲儿可不行,让人一眼瞧出你的意图,白白把要害送到别人剑上。你得留着三分势头,须知剑要藏锋。”
苏郁抬起疑惑的脸,汗珠不断滴落下巴,胸腔起伏不定。
“七分劲儿我也使不出来,又怎么藏三分?”
“内力不足是其一,日后勤练便是。再者,你手法不对。”白越拿过她手中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抖落碎叶,就着这把过分轻薄的剑,给她完整示范一遍。
“看清楚了么?”
苏郁点点头,白越并未刻意放慢速度,她竟也能看出要领。
白越眼中多了几分深意,把青霜剑抛回给她,又反手拔出背上剑,“白云出岫克制先前那招游雪取花,我用后者试一试你。”
苏郁没想到他竟要跟自己过招,见他摆开架势不似作伪,便收起面上愕然,握紧剑柄屏息等候。
那双眼睛里的防备与谨慎一览无余,白越心中发笑,手上却是毫不留情,一声清越剑鸣掠起,持剑之手尚未近身,数道虚影铺天盖地罩下。
苏郁吃了一惊,手腕一转,急忙使出一道白云出岫,明显比先前强韧,却不足以挡住来招。
对面那人却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苏郁猛地后退一步,脸上被逼近的剑气刮得生疼,她倏地抬头看去,只见他平日的温和之气消失不见,面具下眸色冷然,杀气凛冽。
胸口陡然生寒,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心中反复想着:他真的要杀了我……他跟那些狗东西是一伙的……
苏郁猛然惊醒,她自然不可能引颈受戮,手上剑锋一转,嘶嘶破风,招式太久未用略显生疏,却因练过成百上千次,身体竟记忆尚存,如今浑浑噩噩地使出,剑芒直冲而起。
一攻一守,竟都化解空中,飘落的竹叶被整齐割裂,无一完好。
白越更加确认心中猜测,施施然收剑入鞘,面色也还算得上平静。
“你说苏寿堂只教过弹琴写字,这一招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见苏郁不答,他上前一步,她却霍然抬剑,三尺青锋横在两人中间,雪白剑身闪过凛冽的寒光。
白越止步,微微笑道:“我是你师父,你要拿剑对着我么?”
“你刚刚——”苏郁怒瞪他,眼中翻涌着浓烈恼意,“根本就不是试一试!”
“我的剑,离你半寸也收得回来。”白越索性承认,苏郁仍是半信半疑,抿着微白的唇不吱声。
白越虽只是个半大的少年,自小跟随父亲白渝和周肖入江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与事,练得圆滑又机敏,对付这么个孩子可谓易事。
苏郁自苏寿堂死后一直跟着他,接触的外人只他一个,几月相处下来,即使面上不说,他也知这小崽子依赖他。
再往前说,若非第一眼对他心生好感,前来松风馆拜师学艺的人多如牛毛,苏郁又怎会只央求苏寿堂留下他?
他耐心等了片刻,果然见她慢慢收剑,绷紧的肩膀垂下,整个人泄气一般委顿。
“好了,是我的过错,我向你赔罪。”他心知玩过了,这崽子记仇,竟半分也逗弄不得。
他上前要搭上她肩膀,却被她扭身躲过,苏郁不搭理他,气呼呼地在石桌旁坐下。
白越顿觉头疼,他爹娘也没给他生下半个弟弟妹妹,对哄孩子一事他束手无措。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个东西来,“师父拿这个给你赔罪如何?”
苏郁到底是个孩子,好奇地瞥一眼,见他手掌上有个白玉雕成的空心小球,比拇指略大,做成镂空式样,里面困着一粒玉白小珠,精致小巧。
“这是什么?”
“我们门派里的护身符,可驱百毒。”白越捕捉到她脸上掠过的一丝好奇,便微笑着走近,在她面前蹲下,把这个带着流苏的东西系在她腰带上。
苏郁小心翼翼地探手,拿着翻来覆去地看,十分稀奇。
白越见她戒备褪去,抓紧时机温声问道:“好了,事情解释过了,罪也赔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苏郁的手蓦地抓紧,她对上白越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好似春水微微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