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依朵家。
老人穿上了衣服,但头发散乱着,她的面前放着张依朵的作业本,而作业本上被人写了密密麻麻骂人的话,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图案。
老人家不认识字,但结合那些花花绿绿的乌龟啊猪头啊,也不难猜出“创作者”的用心。
张依朵的妈妈年轻时很漂亮,十几岁便有很多人来家里求娶,但她读过几年书,主张“恋爱自由”,不愿意跟那些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度过余生。
一直到了二十多岁都没婚配,直到后来某一天,村子里来了个写生的文艺青年,两人相爱,那男人承诺有了孩子后会带着她离开,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一个多月后,她把怀孕的消息告诉男人,男人说要先回去打点好一切,再跟家里人来接她。
女人就这样一直等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却依旧没等来男人,挺着的肚子也成了村里人饭后茶余的谈资。
女人的父亲很早便过世了,母亲一人将自己拉扯长大,生下孩子后,她不堪村里人的闲话和爱人的背叛,一条绳子吊死在了房梁上。
张依朵回来了,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些作业本。
过了许久,她问:“你到底想干嘛?”
这话不知道戳到了老人哪根筋,她突然跳起来:“我想干嘛?我倒想问问你那早死的妈到底想干嘛?我千说万说不让她信那狗男人,她不听!还跟人做那种事!这下好了!人跑了!她倒好,扔下你一根绳子倒是走得痛快!可苦了我!”
张依朵疲惫地叹了口气,这话外婆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她的耳朵已经快听出茧子了。
老人继续嚷嚷:“你嫌我丢人?可要不是我,你以为你在这村子里能讨到什么好!”
她嚷了半天,估计是累了,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没多少底气地问:“你们学校那老师……她怎么样了?”
“程迢叔叔带她去医院了。”
老人面色变得有些犹豫和害怕,紧张地搓着手。
那边的山路上,江春遥和周秋梅坐在车后面,摩托车呜呜的声音跟风声交杂在一起,一路驶向山下。
“江老师,冷不冷?”程迢的声音被风吹散,听起来瓮翁的。
夜晚风很大,但江春遥被夹在程迢和周秋梅的中间,程迢个子高,肩膀又宽,江春遥的额头堪堪抵到他背上,冷风全被阻挡了去,她倒没感觉到冷。
她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意识到程迢看不见,就稍稍前倾身体,大声说道:“不冷。”
到了山下,程迢把摩托车锁在哨所门口,又打了辆去医院的车。
到医院的时候还不算太晚,医生检查完伤口,说:“伤口很深,不过紧急的消毒处理做得还不错,一会儿做个清创,剪除掉坏死的皮肤组织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周秋梅在一旁问:“会留疤吗?”
医生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要看个人体质,按时涂药的话应该不会。”
完事之后医生给开了几盒药膏,又叮嘱了几句,几人便离开了医院。
现在才八点多,原本是有时间上山的,但刚从医院出来就下了小雨,他们只能就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想等明天早上雨停了再回去。
程迢借江春遥的手机给徐向东打了个电话,电话内容是请假。
按理来说,程迢有事外出得本人在时按级请假,但事发突然,程迢去学校找江春遥时也没想到严重到要来医院。
徐向东也批准了,但只准请上午,中午前必须回来销假。
忙活了一下午,几人饭都还没吃上。程迢打完电话就要出去买吃的,江春遥说:“外面还下着雨,就别出去了吧。”
“没事,我找旅馆老板拿把伞,大家都饿着,饭还是得吃。”
原本这家旅馆一楼就有做餐饮的,但最近没什么人,老板就没准备食物。
周秋梅要吃羊肉粉,江春遥想着就别让程迢跑几趟了,就说自己也想吃羊肉粉,但程迢严肃地拒绝了:“不行,羊肉是发物,江老师你现在不能吃。”
“我听说西北这边的牛奶鸡蛋醪糟很好喝……”
她话还没说完,程迢又摇了摇头,跟哄人似的温声说:“不可以哦,醪糟也是发物。”
江春遥:“……有烤冷面吗?有的话就吃烤冷面吧。”
“行,那你们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程迢回来得很快,他的肩上落了点雨,江春遥从他手上接过烤冷面的时候触碰到他指尖,很冰,但烤冷面还很烫,捧在手上热热的。
小旅馆里设施不太好,房间里冷空气流窜,江春遥和周秋梅住一间,程迢在隔壁。
送完吃的,程迢就回自己那间房里洗澡了。
江春遥和周秋梅聊天,她了解了一下张依朵的家庭情况,末了周秋梅问她:“你之前在学校说要报警……”
江春遥手腕上的疤突然又隐隐作痛起来。
手上的表洗澡的时候摘下了,她右手拇指慢慢地摩挲着那道疤,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再看吧。”
医生当时说的四个小时后要换一下药,时间马上要到了,江春遥刚想让周秋梅帮忙,门外就响起敲门声:“